万千的街市喧嚣都退后,只有他的声音于耳畔响起。
阿弦静静听着,不由举手揉了揉右眼。
袁恕己道:“但是长安波谲云诡,皇后……更是个令须眉男儿都无法匹及的女人,我的确不放心,如果我早知道你是女孩儿,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你留在豳州!这样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不必参与到那些钩心斗角血雨腥风中去,但是我知道的太晚了,我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说……”
袁恕己还未说完,眼前人影一晃,是阿弦张开手臂,用力将他抱住。
袁恕己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我知道你是好人,”阿弦不敢抬头,眼中的泪已经纷纷坠落,打在他的官服之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大人,谢谢你。”
袁恕己喉头几动,大抵是太过意外震惊,竟不知何以为继。
玄影被挤在中间,却竭力探出头来,仰着脖子高兴地吐舌打量两人。
就在两人身后的巷口,一队巡城禁军经过,其中一人看见这幕,蓦地停下脚步,身后之人猝不及防,忙跟着止步,又问道:“陈司戈,怎么了?”
陈基好不容易转开目光,强笑道:“没……没什么,咱们去前边看看。”一扬首,领队而去。
司卫少卿府。
今夜,设宴邀请贺兰敏之的,其实并不是司卫少卿杨思俭,而是长公子杨立。
自从太平在杨府找到后,杨思俭被二圣申饬了一场,不幸中的大幸是太平公主虽经历凶险,到底并未殒命。
而虽然赐婚的旨意还未定,但若无其他波折,杨尚跟李弘的亲事便也是铁板钉钉不会更改了。
长公子杨立迎了敏之入座,席上除了敏之之外,另外却只有一人:太子李弘。
敏之打量着气氛不对,却不露声色:“怎么,今夜只请了我跟太子殿下两人?”
杨立道:“的确如此。”
敏之道:“无功不受禄,无端端怎地这样客套起来?”
杨立笑道:“哪里是无端如此,的确有一事该感谢周国公。”
他抬手示意,敏之身后小厮斟酒,杨立举杯道:“我先干为敬。”他举杯一饮而尽,将杯子放下。
李弘因身子弱,不曾吃酒,一盏清茶奉陪。
敏之早就发现,从他进门之时,李弘便始终面色肃然,双眉微蹙,跟以往的温和带笑不同。
杨立却似有些“笑里藏刀”。
敏之挑眉,慢悠悠地随着吃了一杯:“不知是为了何事?”
杨立道:“正是要谢周国公,替我除去了一个身边的奸细人。”
敏之到底聪明,一想便知:“哦,你说的是景无殇?那同我却没什么干系。”
杨立道:“怎说没有干系?若不是周国公派人通风报信,我府里那一竿子蠢材,怎会知道景无殇在外头私会什么人?”
敏之神情如常:“有这回事?”
太子李弘终于忍不住,道:“表哥,倘若真有此事,又何必偷偷摸摸,不系舟党羽大逆不道,你若知情,就该直接告诉杨哥哥,又何必这样鬼祟,授人以柄?”
敏之笑道:“太子,我给人什么把柄了?”
李弘痛心疾首道:“若是直言相告,事情何以演变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景无殇身死,又连累太平几乎……”
敏之看看李弘,又看看杨立:“我府里养的闲人极多,兴许的确有人从中做了什么……不过,我寻思这也并没什么错,毕竟最后杨立你还是发现了景无殇是个奸细,跟直接告诉你有何区别?你自己的判断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不管是直言相告还是偷偷摸摸,你最终不都是会选择杀死他?难道还会网开一面?”
杨立已变了脸色:“你!”
敏之道:“至于太平被牵连,难道我是神仙,会掐算到这种地步?无非是你们自己事情做的不机密,让不系舟的人发现马脚,又跟我何干,按照太子的说法,我得到消息后直言相告……最后再牵连太平的话,岂非更是我的错了?”
李弘皱眉,同杨立对视一眼,终于道:“那……倘若你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呢?”
敏之眼珠一转,笑道:“我知道了,你们的意思,是就算我的人发现了景无殇是个奸细,也要守口如瓶不告诉你们?如此景无殇不死,不系舟的人也不会狭私报复,太平不会被绑架,自然是天下无事?”
杨立跟李弘的确是如此想的。但……
敏之冷笑道:“如意算盘不要打的太响,纵然景无殇身份不备揭穿,也有宋牢头身死之事,不系舟的人仍要报仇,倘若他跟府内的景无殇联手栽赃陷害,自然更加天衣无缝,太平能不能如这次一样被救出也是未知!”
李弘一愣,忽然觉着他所说的确有道理。
敏之继续道:“但是,这会儿我在意的是,事情已经过去,是谁又向太子跟杨立你通风报信,说是我的人发现景无殇奸细身份的?你们倘若要把这次杨府受辱太平被绑的罪名加在我头上,不如想想是谁先白日于朱雀大街上飞头惹来仇恨,引发不系舟之人反扑的!”
李弘尚且有些懵懂:“如何又说到这里了?”
敏之并不解释,只看杨立:“我想,是有人在你跟太子面前挑拨离间,试图让你们敌视我了吧?你如何不想想看,倘若我要害你,在发现景无殇是奸细之时,不动声色跟二圣禀明,那时候又是什么一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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