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惨了，自己真是太惨了。
沈淑昭一路黑着脸，来到这里以后，不仅要求她左能在宫中八面玲珑，右能在朝堂指点局势，还要上承太后的怀疑，下接长公主的算计，她再是个铁石心肠，平日都把心中感情收敛的人，也实在架不住这一对母女这么折腾的，她有点想哭，长姐如今满心欢喜等着纳妃，她不仅要一边装傻受骗，还要一边懂得利用姿色，怎会差别这么大？
回到清莲阁，小宦官王献就立马喜笑着迎上来：“哟，二小姐，您回来了！”这份殷勤实在反常，她也跟着笑，“怎么了？”
“您笑得可真好看，和大小姐一模一样，你昨晚回宫得晚，她就先被太后娘娘宣召了过去，回来的时候，那是一个喜形于色，嚯，整个东厢房闹到子夜了才清静下来。”
她不禁冷睨他一眼，这家伙，懒到连周旋都省了？
“您坐，快坐下，有个好东西要给小姐看，绿蓉，把今早上送来的东西端出来。”
王献对着身后的宫女吆喝。
什么东西？
沈淑昭就着案桌坐下后，顺着看过去，一个宫女端来个紫木盘子，掀开绛红布，上面正躺着一支素净白簪，一枚绮丽万丈的夜明珠。
“今天早上有人过来送东西，一个是高公公的，一个是长公主的，您瞧瞧，喜欢哪一个？”
她只看了一眼，便心中通透无比。
这两个人的送礼也不出人意料，先不说卫央，高德忠的目的就太明显了，肯定是为了拜托自己替他办事而来。
只见木盘上静躺的两件礼物，左边的簪子由以昆仑山白玉所造，生与灵地，活于京匠，上头雕琢惟妙惟肖，完全衬合一个清冷女子的性子。
至于旁边的，单是只能摆在案上，不能佩戴，夜明珠虽然百年难得一见，但笨重又显摆，高德忠眼下失势了，送礼当然不会落了体面。
只是他忘了一点，自己为了在太后面前显得清傲，连屋中的摆设都不能选得太庸俗，这么贵的礼，确实能打动人，但是……却会把他自己在太后眼里落于不利之地。
她想完，心中一声冷嘲热讽。
单独拿起昆仑白玉簪子，对视如此无暇的东西，不得不说，她现在越来越相信神灵就在自己头上了，真是有种难以言说的……互相凝望的感觉。
就像卫央身上那股神秘的力量一样。
“这两件礼实在用心了，不如……我今天就换新簪子戴吧，至于夜明珠你们就收在库里好了。”沈淑昭说道。
“奴才遵命。”王献听后很开心，忙叫人转移东西。
昆仑白玉簪子被他双手奉起，来到身后，取下旧珠花，然后依着沈淑昭的要求，他小心翼翼地插入黑色的头发中。
本身就打扮清丽的人，这下子更似女仙了。
沈淑昭对着镜子甚为满意，王献一瞧脸色，赶紧拍了拍手，“妙，实在太妙了，不愧是高公公的眼光！”
“嗯，不愧是。”她点了点头。
半晌。
“你说……甚么？”
“妙，太妙了。”王献挂着笑。
“后一句？”
“不愧是高公公的眼光。”
他眨了眨眼。
她也眨了眨眼。
鬓发间似乎隐隐传来一股令人厌恶的气味，沾染着铜臭，过了片刻，沈淑昭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这在白银堆出来的繁花中凸显一身“清白神仙”气质，相似得简直就像是卫央曾经来清莲阁时戴过的那支簪子……
居然是，高德忠送的？
她倒吸一口冷气。
看走眼了，都看走眼了。
王献笑着道：“嘿嘿，二小姐来前奴才就和人打赌，她们都说您肯定喜欢夜明珠，奴才就说了，二小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簪子是用昆仑山积雪下的灵玉做的，二小姐一眼就能瞧出来，这西王母天宫的东西，难道还比不过外域神灵的夜明珠吗？”
“你能瞧出来也不差啊，怎么以前不常说话。”沈淑昭淡淡瞥他一眼。
哪知王献连瞒都不瞒，“奴才哪儿懂这些，当然是高公公的人送来时说的。”
沈淑昭无言了，他是高德忠的干儿子，如今肯定想攀附自己，那么装傻充愣就不是个好选择，可是他从一开始就表明自己不识字，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装的？
“原来如此，既然你什么都不懂，那我也不问了。”
她说罢，就看了一眼镜子。
身后的人毫无反应，只是一脸稀奇地围观着自己发间的簪子。
……
沈淑昭气得连呼吸都匀不下去了。
但也不好说出来，就这样戴了一整天，夜刚落，她突然站在门边，对西厢房里的所有人很认真地道：“我要更衣了。”那些人听后也没多想，虽然平日二小姐因为顾及太后可能会在晚膳时分宣召，所以都选在就寝前沐浴，但今天这么早也无妨，毕竟太后不是每天都这么晚才召人。
沐浴，挽发，素面朝天。
身着干净的襦裙走向西厢房，她大老远就看见一排烛笼，有群人等候在门口，都是些熟悉的面孔，那里面没有一个宦官，全都是宫女，包括玉欢。
见到自己来了，为首的女人连忙笑了笑，展示亲近，“二小姐回来了，奴婢今日奉命前来，太后娘娘在永寿殿宣召您前去用膳。”
沈淑昭停下了步子，她心中发誓，今日黄历上毫无疑问是倒了大霉！
夜色随之深浅交替，明月慢慢晃过去，经过永寿殿的屋顶，又转到了西厢房的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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