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青龙图, 朱雀翎, 雕花梁。
最庄严认真摆着的, 却是一把玉骨扇。
男人的目光落在扇子上,过会儿,伸手, 将其握于掌心,走入庭中。
他走入一方小亭, 端正坐于石凳, 桌上铺一宣纸,旁有四宝, 样样俱全。
身为有资登顶高座之人,男人生的并不高大, 长得也并不魁梧, 甚至有些弱质之气。
但他的神情多半是阴沉的,无甚生气, 又是白面凤眸凉薄唇, 于是看起来多了一分阴柔。
大渊的王有两位,他能算一个。
——渊朝太子,江竣。
江竣的太子之位, 是在娘胎里便封下的,承和帝甚至都没有过一番思虑。
也是令人费解。
不过某种程度上却稍许可以解释的通——
十九年前, 大渊建朝, 天下初定, 在渊高祖接过玉玺的同一天, 这个儿子刚好到来,自然是要更偏爱一些的。
连名字的“竣”,都有“完成”之意。
江白鸦坐在东宫屋檐上,从上往下看着太子,有些唏嘘感慨。
……当年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孩子,怎么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呢?
还越长越偏,越来越陌生,明明是一道长大的兄弟,到了如今却整天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执拗又蠢蛋。
由于把系统搞了,所以这个世界里,江白鸦有关于前几世的记忆并不是忽然全部到位的,而是分散在几年的时光中,缓缓、缓缓地回忆起来,切身体会到自己曾经历的一切。
……当然,肯定也还遗忘了很多。
但也因此,与太子相处的那段时光,他几乎与“土著”也没什么区别,并不觉自己不归属于这个世界。
又加之“母亲”还在身边,还有一个同龄的玩伴,某种角度来说还是同母异世界的兄弟,所以江白鸦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开心,这也是后来他心甘情愿不停为太子“擦屁股”还任劳任怨的原因。
如今越想,江白鸦越觉得心中不是个滋味。
他右手撑在左膝盖,左手拿着兑了水的劣酒,有一搭没一搭喝一口,默默看着下方的太子。
江竣似有所觉地看过来。
两人眸子片刻对上。
太子向来阴沉的脸上终于扬起一个笑容。
他说:“白玉,你来了,我已恭候多时。”
闻言,江白鸦小心翼翼走到边角,然后跃下,落地姿势有些不雅观。
——自修了内功,他还从没试过就这么靠浩然正气硬是跳下来的。
可要节约功力,没办法。
太子倏然站起,似是想上前,但最终又重新坐下。
江白鸦环顾四周。
太子说:“放心,只有我兄弟二人。”
江白鸦一哂:“不敢。殿下尊贵之身,贱民怎敢高攀?更莫说是妄图‘搭救’。”
太子叹气:“白玉,你是怪我以尺素欺骗于你?可若我不这般说,你便不会回来,我……想你了。”
——他说的是诏兰屁股上的那张纸条。
那句“白玉,救我”。
江白鸦勾勾嘴角,仿佛被太子的态度而气笑。
半晌,他坐在太子对面,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怪你,怪我——怪我在外逍遥久了,忘了回来带好枷锁镣铐,为殿下做事,替殿下卖命;忘了殿下如今正面临危局,便要想念我了,需要我了。”
“白玉……”
“也罢,殿下不必多言,我自明白。只是如今‘寸烬’发作,功力尽失有如废人,于殿下我再无甚益处,此身又已‘亡故’,从今往后再不敢斗胆插手殿下之事。”
他的语气很平淡,似是看穿,再无牵虑。
眼睛却总“不经意”间瞥上太子。
目光交接的一瞬间,清亮而锐利。
江白鸦又用余光打量了一圈周围景色。
他想,如今的诏兰,绝不会自己停在江竣面前。
而江竣再蠢,也不会将纸信绑于诏兰尾下。
——这些,都需要一个解释。
太子哑然半晌,忽而轻声道:“那日的刺客……不是我的意思,我不想的。”
“……”
江白鸦为眼前之人的智商而感到窒息。
——那些刺客当然不尽然全是真刺客,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江白鸦自己的人。
“白玉京”在江白鸦手里时,是独立于朝廷编制外的暗部,具体如何运作全是他一个人安排、下指令,因此太子会不知道也是正常。
但是,但凡太子聪明一些,便能猜到其中猫腻了。
若是放到苻行舟眼前,那恐怕连“尸体”到底是谁都调查得一清二楚,扒得明明白白。
更何况,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看来,无论怎么变,蠢就是蠢,是改变不了的。
好在太子的蠢只是相对而言,不至于到无可救药。
过会儿,只听太子道:“……我想念的,仅是你这个人而已。白玉,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便是一辈子的兄弟,纵使你如今什么都没有,我养你一辈子就是,你留在这儿,便不要走了。”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宣纸,“我们兄弟二人闲时饮酒作画,醉里共赏江山,若兴起,你还可以唱一折子小戏,岂不美哉?”
江白鸦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眯。
——“留在这儿”、“作画”。
这两个词,被太子加重了。
虽然并不明显,但江白鸦与太子相处多时,一下子便能分辨出来。
太子提笔运墨,一双凤眸似是含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兄弟,你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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