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 江白鸦缓步走出, 眉头紧锁。
他的腰间多了一个绣制品,乃一香囊, 红底白纹,似鸦似雀, 翅羽微张。
浸着淡淡的幽兰香。
——是先前告别时, 皇后赠予。
离了屋, 他扫向四周, 此处地形图便渐渐在脑中浮现。视线在某个方向稍作停留,那里又有一片羽毛飘过。
不过一会, 先前那鬼气森森的少年悄无声息向他走来, 道:“随我来。”
江白鸦便随他去。
而后如法制跑让诏兰传信,特别着重皇后处。
途径过一个个隔间,有大有小,随人数而定。
最大的是先前见过的第一间,约莫十数人, 最少仅有一个,是那盛兰。
江白鸦皱眉问道:“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鬼少年道:“蛊。”
“拿人做蛊?”
“是。”
“我也是?”
鬼少年不作答了。
哦, 我是钥匙, 江白鸦于是自我回答。
他在后注视了会儿鬼少年背影, 眯起眼睛,忽然抬手, 轻拍鬼少年, 口中佯作诧异:“这是什么, 虫子?”
鬼少年果然回头。
江白鸦眼疾手快,将右手放在少年侧颊,拇指指甲在后者脸上划出弧线,走势诡异。
一道划下,那指甲尖端竟没入了脸颊。
再用巧劲一掀——
一张人、皮、面、具落下。
鬼少年那张无表情的面孔才终于有了改变,半分惊惶,半分怨恨。
江白鸦接住人、皮,辨认了会儿那张被遮起的容貌,了然道:“彤云?”
——彤云是雪三娘的一个徒弟,然而与其说是徒弟,不如说是指哪打哪、忠心耿耿的手下。此外,彤云还有个叫彤袖的亲姐姐,两人虽非双生子,却能心意相通,素日使唤起来极其方便。
姐弟俩也惯是风月场中人,唱戏作舞样样精通,只是彤袖主京城,彤云常在外,于权贵间游走。
很好,这样就更能证实雪三娘已经投奔晋怀王了。
彤云回过神,破罐子破摔,道了一句,“京主。”
江白鸦眉眼微挑,此刻他自己未有易容,而彤云却能认出他,足见很多事。他问,“你主子呢?”
彤云倒是诚实答了:“与姐姐在床上快活。”
“你姐姐呢?”
“王爷屋中。”
“那,你欲带我去往何处?”
彤云勾起嘴唇,看起来颇有些诡异之容:“林花处。”
……
“将军。”陈东风抱着昏睡的明矾从小屋中走出。
苻行舟正靠在门边,双手捧着一块绘着什么东西的破布,低头细细地看。
在他的脚边,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新鲜的尸体。
闻言,他取出一枚药丸递给陈东风。
陈东风接了,喂给明矾,“这是什么?”
苻行舟没有回答,而是将诏兰捡来的那截破袖管珍而重之收回怀里,所有感情在瞬间便从脸上消失,变得冷肃十分。而后撑着他的长剑崔嵬,朝一个方向坚定走去。
——这地下如此之大,自然有别的通道可以沟通外界,他便是寻得了一处运输暗道,光明正大地杀了进来。
而与他一道下来的,亦不止陈东风一人。
——论历史,苻家的渊源,甚至比整个大渊加上大离还要悠久,自然不会只靠如今的边关天狼军。
只是早已隐于江湖,代代远离,成为一支门派罢了。
“带九儿先走。”他说。
陈东风急急跟了一步:“您伤势未愈,便要独自去寻小羽?太危险了。”
苻行舟脚步未停:“九儿更危险。”
“至少让长老遣些人……”
“不必,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陈东风似还想说些什么,苻行舟却摆了摆手,耐心彻底丧失,“没听人叫哥哥么?将军我是去抢人,不是送死,抢到就就地成亲,即刻洞房,别他妈来烦我。”
陈东风心道我还真没听到您家那位叫过哥哥,但也不敢多说,只好道一句“那您万事小心”,便带着明矾朝来路走去。
走过一会儿,忽而听得一声声咿呀梦语,来自怀里——是他的妻子。
喊的是“从容”。
陈东风的心一下子便化了,整个人都不知今夕何夕。
他的表字“从容”不是长辈所赐,而是明家阿九当年的一句期语,那时明家还是大族,少年相识,他们是竹马成双。
后来明家涉案被抄,男子砍头女子充妓,陈东风从“发配”的女眷里把人找出来,马上为明矾捏造出合适身份,恢复男儿身,捧在掌心里,从来不曾让其受罪。
再后来九儿以男子之身有了身孕,他也从不曾动摇过。
如今,睡梦中的明矾也不怎安稳,双手下意识捧着便便的腹部,眉头紧紧锁住。
陈东风心疼至极,脚下便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一心只想着赶紧离开。
也正因此,忽略了暗处的一双眼睛。
……
江白鸦看到眼前之景,微微挑眉。
他回响先前皇后后来说的话,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先顺从晋怀王的想法,于是他不作反抗地跟随那少年——也就是彤云,来到此处。
……却万万没想到此处竟是这般的景象。
只见眼前有一小汪寒潭,中间赫然是一青石坛,直通潭底,幽幽月光从头顶孔洞而下,流泻水面,有鳞鳞光。
而寒潭底有绿草,岸上赤花摇曳,极是繁盛。
一瞬间,竟是分不清到底是地上,还是地下。
恰好有风自头顶来,一瓣花翩然落下,娇嫩的花瓣漂在水面,却在顷刻间枯萎,一缕青烟从花化成的灰烬中升起,香得惑人,朝他袭来。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十足美,也十足……不祥。
江白鸦本是谨慎地摈了呼吸,谁料此刻见到那团青烟,竟似是着了魔般,狠狠嗅了一下——
那青烟便顺着呼吸进入身体,竟是能到四肢百骸,且是暖的,让人舒服。
似是呼应般,那寄宿在小腹内的蛊虫也有所反应,像是安定下来不再瞎捣鼓,状态很是餍足。
江白鸦的神情有片刻恍惚。
——怎有点像喝到苻行舟的血的感觉?
好舒服。
只是那香气片刻便没了,时间上远远比不上苻行舟的血,效果似乎也不及。
但总比没有、比体内时时刻刻都有隐痛强。
这花谢的,太快了。
如果再多一点就好了。
他看着那粼粼寒潭水,足下竟是在无意识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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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我必努力日更
周四前,开船必吃到他心心念念的乳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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