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缪见萧玉这样，知道她心里有主意，原今晚也不是为这些小事来汀瑶阁，抬手拿了茶抿了一口，再开了口：“我听说，你去了秦巷里？”
“是。”
“那是你一个女儿家该去的地方吗？”
“母妃可听过第一舞姬，燕于飞？”
“再好也只是秦楼楚馆里的东西，你是什么身份，这些时候躲流言蜚语还来不及，你怎么反倒授人话柄？”
萧玉原本问时目光里还有些亮光，可听得这话，便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应道：“依着母妃的意思，我该与什么样的人结交？”
“你不忘故友重情重义是好事，到园中摆宴礼待倒也罢了，平日不愿事事拘着你，怎么愈发变本加厉起来？你受着闲言碎语，难道就好过？”
萧玉听着戚缪的话，深吸了一口气，眸光微动，见戚缪黛眉紧蹙满面担忧，略思索后，萧玉开口只是：“母妃既知那是闲言碎语，如何还要往心里去？”说着，便侧身跪在戚缪膝边，抬手隔着彩金花蝶裙，揉了揉戚缪的腿，又开口道，“女儿知道外头的话难听，也知道母妃一心为着女儿和宁王府。可有悯玥之名，更有慕阳之事，若是回来后便只囿于闺阁，只怕有心人猜忌起来，更要毁了宁王府。”略顿了顿，窥见戚缪稍有缓色，萧玉才继续开了口，“也请母妃相信女儿，这会子我还会上赶着去见的，必不是那些攀龙附凤拉女儿蹚浑水的人。他们知道我如今所处，还劝我不能如往日恣意而为，再过些日子只说旧伤复发少出门，这样才能堵的住众人之口啊！”
“你呀，能遇上这样的朋友，我也就放心了。”戚缪说着，抬手替萧玉理了理发髻，又想起什么来，“慕阳之事，你……”
“如今外头尽知慕阳是因要查探军情，在霍扎为了救我丧命。女儿想着，寻个好日子好地方，整理旧物，置个衣冠冢才好。”
“你要给他置衣冠冢？”
“不仅置衣冠冢，还要郡马之名……”
“不可！”
“为何？”
“你同我说实话，你们……可曾有夫妻之实？”
“母妃这是什么话，纵女儿是荒唐的，慕阳哥哥也是正人君子，婚书尚未签订，怎么可能行夫妻之礼？”
戚缪点了点头，只是看着萧玉这恼火的模样，心里倒多了几分担忧，试探着开口问道：“既如此，给你父王写封信，收了慕阳作义子，以世子礼仪风风光光……”
“不行！”
“你与他哪怕是情比金坚，此生也是不能够的。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要以郡马之名给他下葬，岂不是承认自己与人定了终身，纵有办法自证清白，可做了望门寡，以后……”
“母妃既知女儿与慕阳此生无缘，又有什么可避讳的呢？”萧玉说着，便站起身来背对着戚缪，只抬眼向梁上凝视，“不怕母妃恼。一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堂堂宁王府郡主不愁日后寻不到如意郎君，难道敢有人轻慢于我？二来说到嫁人，女儿这些年旁的不会，但这世事也算学了皮毛，日后郎君若是斋中书生我便与他切磋笔墨，是草莽武夫我也能与他比试刀剑，纵是下九流的伶伎我也能坏抱琵琶横笛竖箫给他作调，何愁山高水长无容身之地？”说到此处，萧玉再转身见戚缪面有怒色，便屈膝跪下深深磕了头，“天下之大谁人不知慕阳悯玥相定终身，若他尸骨未寒，女儿便不认这事，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日后有人提及此事，女儿又如何自处？倘若有那些黑心小人拿他的死做文章，莫说是女儿，整个宁王府都百口莫辩……母亲……”
“够了！”戚缪拂袖打碎了桌上的茶盏，“你从淯水一路追随到霍扎时，可曾想过稍有不慎便身败名裂，他日事发整个宁王府都百口难辩？”
萧玉却不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用膝盖挪着上前来伸手一点点收拾碎片。
四下里安静得紧，便只能听见细碎的碎片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起来吧。”不知过了多久，戚缪终是开了口。
萧玉将碎片放置到一边，眨了眨眼，便又开了口：“母妃，还有一事要与您商量。”
“是三殿下送来的那个园子？”
“您…这…您都知道了……”
“你不会真的……”
萧玉看着戚缪满脸“可别吓我”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在母妃眼里，女儿就这么荒唐不成？”看戚缪面上由惊讶转至愤懑，萧玉连忙收了笑，直道，“女儿此番将素问请回来，一来是为您的身子，二来女儿身上的伤总不好叫外头的庸医来。只是听说过些日子神农谷谷主要来帝都，我想着三殿下既怕女儿不习惯，特特送了园子给我，让它一直荒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以后就将那个园子拿来迎各路友人的好。”
“这些都是小事，但你要记住，与皇子也好，为官人家的子弟也罢，不要太过亲近才是。”戚缪说得语重心长，她觉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深，也相信萧玉能明白其中厉害。
萧玉点了点头，不再有他话。
等的戚缪离开汀瑶阁，萧玉仍坐在厅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郡主？”
“霜儿？怎么了？”萧玉这才回神，不知怎的，从霍扎回来之后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什么呢？”
看着颜清霜关切的模样，萧玉摇了摇头，又开口说道：“你给谷宇去封信，让他着人查一查陈家的事。嘱咐他切莫打草惊蛇，查知原委便够了。”
颜清霜点着头应下，又道：“郡主放心，我已差人四下打点，没有人会为难陈姑娘。”
萧玉微笑着点了点头，颜清霜做事总是周到的，想到这，萧玉才开了口“眼下还有一件事，只有你去办我才放心……”
“你我之间，说这些话做什么？”
“过几日我会给慕阳设衣冠冢，做好之后……”说到这，萧玉抬手示意颜清霜离得近些，只凑到她耳边去低声说了几句话。
颜清霜听着萧玉的话，不禁瞪大了眼，等萧玉把事情交代完，她愣了好一会神才回话：“你当真……”
萧玉点了点头，郑重说道：“与其等着旁人做文章，不如咱们先把这些东西做足了，到时候才有下手的理由。”
“可是这样一来……”
萧玉笑着摇了摇头，略作思索后才继续说道：“这本来就没得选，若慕阳……”说到这，萧玉自觉失言，但失落又无奈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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