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心里犯着嘀咕,捏起一瓶黑紫色的碘伏嫌弃地龇嘴,“长得人高马大还能被霸凌,丢不丢人啊你?”
乔以棠脸上是大写的欲言又止,但陆景压根儿就没瞧他,他抿紧的嘴角不由得塌下一角。
陆景晃了晃碘伏,冲他抬了抬下巴,用鼻孔看人,“说吧,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陆景原本也想找张椅子坐下,可这念头只闪过一瞬便彻底打消了——两人都坐着,那岂不是他又得仰望乔以棠?
成年人的倔强让他果断舍弃了椅子,蹭上了办公桌。
乔以棠没回话。
陆景笑了一声,紧接着一支棉签正对着乔以棠的脸戳了过来,他疼得直往后缩,坚强地忍住没吱声。
伤口不严重,就是七七八八地过于分散,陆景擦完一处又换了根新的,蘸上碘伏继续往乔以棠脸上擦,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一连好几下都直直戳在乔以棠伤口上,疼得这个以一挑九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大小伙子想跪下求放过。
真是十分令人泪目了。
陆景对着摆了半桌的绷带药膏捣鼓半天,期间数次以棉签和绷带作武器,试图对伤者进行人身攻击。
乔以棠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在躲过小陆总的另外一次“有效攻击”后问他,“您是不是不懂啊?”
陆景一愣,然后笑了,“看出来了?”
被看穿了也就懒得装了,把棉签药水药膏一扔就完事了。
人不干活,精神气爽。
学校矮唧唧的办公桌不比自家用惯了的大班台,陆景一双大长腿在这里简直无处安放,只能憋憋屈屈地拖在地上,就跟被打断了腿似的。
他把药水胶布全扔回给乔以棠,让伤员自行包扎,自己则起身活动了全身筋骨,怕再坐下去腰间盘都要突出了。
陆景背着手,参观游览似的慢吞吞绕着办公室走了一圈,一回头正好跟乔以棠的视线对上,印象中那个寡言淡漠的孩子骤然跟眼前这个蔫了吧唧的高中生重叠,突然就生出几分说不清的感慨来。
乔以棠见着盯着自己,心里一紧张,马上脱口而出,“您回去吧,这边问题不大,我自己能处理。”
陆景被他气笑了,绕着他优哉游哉地转了两圈,啧啧出声,“问题不大?自己能处理?真是好厉害哦乔以棠!”
乔以棠:“……”
陆景:“我接到电话赶紧赶慢地过来,哦,到了这里了还要被你赶?”
乔以棠眼角一抽,有些犹豫地想:这人真是来帮自己的吗?可这阴阳怪气的口气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犹豫就失去了辩解的先机,于是又只能听陆景继续冷笑,“我寻思着我也没欠你钱吧?你给我拉出这么个百万脸给谁看?”
陆景到底是不满的。
那场音乐会他盼了有多久,接到电话那瞬间他就有愤怒——至于震惊就不多说了——他家孩子!?他家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儿子!?明明他自己就还是陆太太的小宝贝呢咋就冒出来个孩子了!
幸好深埋的记忆经过片刻空白后很快松动,电光火石间,他还真想起来了他“儿子”——他亲手给填进户口本的那位!
乔以棠:“……”什么叫百万脸?
陆景往前一步,逼得乔以棠后退连连,一退再退之下早已贴到墙边无路可退,陆景哼笑一声,冷不防伸手捏住乔以棠下巴。
“小菜鸟不会打架啊?”他啧啧道,“打上脸了都。”
下巴、额角、眼旁……那周正高挺的鼻梁倒是没伤着,万幸。
他调戏意味甚浓地抬高对方下颌,在耳朵后又找到一块红肿,乔以棠没来得及反应,就紧接着被推着转了个圈儿。
拍手臂捏肩膀一个不落,疑是占便宜的囫囵一通摸后,最后小陆先生确认:小孩儿胳膊腿一个没差,左边手肘见血的一小块也无大碍,就是校服扣子缺了俩,半穿半挂地穿在身上,露出了大半个前胸有点儿风景太美好。
行了,就肉眼可见的问题不大!
搁在小陆先生这儿,脸没破相就不算大事。
陆景又对着那厚实的胸肌啧了一声,“现在的小孩儿发育真好!”
乔以棠被摸得全身僵硬,局促不安的同时又听了一耳朵毫不遮掩的轻佻,感觉自己整个人就跟他妈锈住的中古时期骑士盔甲似的,连转个头都咔咔作响。
陆景见他半天不动,笑了笑,动手帮他整理衣服。
只见他双手一拉一抖,双襟合拢挡住了胸前那片大好风光,紧接着修长的指尖沿着衣襟直下胸口来到紧实有力的腰腹,那动作像是按下了慢进键的镜头,刻意又轻佻。
不知是背上的伤口被衣服擦到还是怎的,乔以棠整个人瑟了一下。
陆景歪歪头。
这人似乎没有亲疏远近的概念,凑得近了,身上有若有似无的柑橘味飘出,缠绵缱绻又蛮不讲理,在乔以棠忍不住蹦起来之前,他像是终于玩够了一半,若无其事地捏住衣角往下一拉。
“啪”一声,整件校服衬衫瞬间正了型。
乔以棠“嘶”了一声,触电一般飞身闪开。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调戏个怯生生的小崽子实在没意思,小陆先生宣布耐心告罄,“我就再问你一遍,你说不说?”
他决定给乔以棠最后一次机会,数到十,乔以棠要再跟蚌似的闭嘴不说,他就直接走人,横竖就是个挂名的监护人,这熊孩子既然有胆惹祸就该有心理准备去承担后果。
他把领结取下来扣桌子上,抱胸看着乔以棠。
同样是白衬衫,虽然因干架而蹭了一身污,但好歹是分了大小码数的校服,比海鲜酒楼那套劣质难看的制服顺眼多了。
交流电流过日光管,像是接触不良似的的,发出滋滋闪频的声音。
夜一静,很多平常被忽略的细节被成倍扩大,陆景盯着乔以棠那张脸,数着数着就错了拍,他甚至还一心多用地分出一缕神识,以他独居孤寡多年青年艺术家乖僻邪谬又吹毛求疵的眼光将小孩儿英俊的五官细品了一番,然后得出结论:年轻是真的好,肉身紧实,精力十足,折腾起来也梗得直脖子。
一、二、三、四、三、三、四……
说不上过了多久,数数早已随着主人不着边际的思维跳跃而进入随缘佛性状态,陆景漫不经心地敲着拍子,连串数数在“三”和“四”之间数次跳跃,堪堪跳到六,沉寂已久的空气中终于被破开。
“对不起。”
小孩儿撇开脸,他脸色打陆景进来以来就一直很难看,这会儿更像是被强迫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似的浑身散发着丧气。
喑哑而低落的音色落入耳中,陆景明知这把低音炮就是他原本的音色,可又偏在当中品出酸涩来。
少年低垂着头,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散发着一种又丧又衰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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