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儿子的福，陆某人也成了提前下班走人的那一波。
电梯直下停车场，有同事过来打招呼：“陆总今晚也有安排呀？”
陆总笑得春风得意：“是啊今晚有安排。”
那嘚瑟的小样儿，就跟是真情人节有约似的。
乔以棠下课晚，陆景就拉着拉斐尔到楼下溜达顺便等人，天幕四合，才见乔以棠步履匆匆地进了小区门。
陆景下楼时没加件外套，被正月的春风中正着吹反着刮洗礼了将近一个钟，脸都差点给吹歪了，一见乔以棠就嘤嘤怪上身。
明明是他自己非要出来等人，还要恶人先告状，抓着乔以棠的衣袖使劲埋怨，说为了迎接他的归来，冻得鼻子都要掉了。
要不怎么说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乔以棠也不拆穿他，一手接过拉斐尔的牵引绳，一手把脱下的校服外套给陆作精披上。陆景也没觉着不好意思，商务高订外套着件高中校服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着儿子往家里走，还要时不时起脚撩一下拉斐尔一甩一甩的狗尾巴。
乔以棠问他想吃什么，他想了想说吃火锅。
这点儿时间，慢熬汤底是别想了，乔以棠只能用高压锅里熬出浓汤后撇掉油沫作汤底，火锅食材倒是简单，解冻后稍微处理一下就行。
可就是这再简单不过的活儿，乔以棠才忙了一会儿就品出不对劲儿来了。
打开冰箱找东西，有奇怪的声音在窸窣；站在水槽边洗菜，又有奇怪黑影在身后神秘出没……
这屋就俩大活人，除了自己那位倒霉家长，还有谁能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屁股后边转？
他低头给大花虾挑虾线，一边注意着身后动静，切花摆好盘，端着盘子飞快转身——
倒霉家长没来及收回鬼祟的窥视，就地被逮个正着，当场惊成一只土拨鼠。
“你干嘛呢？”乔以棠好笑地看着他。
眼珠子打了个转，陆家长挺直腰背着手，睁眼说瞎话，“没干嘛。”
乔以棠才不信他，“没干嘛你跟在我身后干嘛？”
陆景：“奇怪，我跟着你就非得想要干嘛吗？”
乔以棠：“……”
乔以棠把盘子放到他手上，“行吧，既然没干嘛就帮忙把东西拿出去放桌上。”
陆景一脸嫌弃地看着手上那盘切片生虾肉，“好恶心啊。”
乔以棠给白萝卜切头冲水，头也不回地哄着他，“熟了就好看了。”
陆景撇嘴，屏住呼吸，手臂努力往外抻长了平举着——具体参照僵尸——让那盘生肉片跟自己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后，才不情不愿地托着盘子出去了。
东西往桌上随便一搁，扭头又往厨房跑，乔以棠放下手里的萝卜，又递过去一盘豆腐，陆景无法，只得接下。
乔以棠又陆陆续续处理好了肉片和海鲜，打发陆景如此这般往来了几回，到了后面东西拿完了，这货也闲下来了，他一闲着就要捣乱，于是乔以棠只能额外丢了把绿豆芽过去，让他坐在小凳子上剔豆芽根。
陆家长尾随未遂，彻底沦为乔大厨手下的帮工小弟。
等到他想起自己跟在人屁股后面跑的真正原因，桌上几乎都快摆满了。
陆景：“……”
最后端的是火锅锅底，新鲜出炉的骨头浓汤咕咚地冒着白气儿，上边还飘着红枣枸杞姜片，在这乍暖还寒时刻，看着都觉辟寒暖胃。
乔以棠怕他咋咋呼呼的拿不稳烫着自己，只得自己出马，一边走一边把人往外赶，“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陆景吸了吸鼻子，终于消停了不捣乱，他乖乖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接过乔以棠递过来的碗筷和蘸酱，双腿在桌下晃荡，嘴里开心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乔以棠被他逗乐了，“那么高兴啊？”
陆景疯狂点头，“嗯嗯嗯！”
有些人，功成名就，工作体面，但他本性天真又放肆，骨子里有抹不去少年气。
乔以棠笑笑，把一个白瓷碟推到他眼前，“来，说好的提前过元宵节。”
大小均匀的白胖糯米团，花生芝麻细细磨碎了和着糖粉撒了薄薄一层，还冒着新鲜出炉的热乎气儿，陆景惊喜得鮀城话都飙出来了。
“落汤钱！”【注】
乔以棠叉起一块往他嘴里送：“正月十五，团圆和美，元宵节就得吃这个。”
陆景张嘴被塞了满口的香甜。
“我怎么不知道元宵节得吃这个？”
他口味淡，不嗜甜，平常也不会特地去找这玩意儿吃，但这会儿来上一块，撬动了脑海深处那块关于家乡的模糊记忆块。
乔以棠也叼了一块，吸溜一下往嘴里去，然后悠然道，“点灯笼、食丁茶、做丁桌、送香船、插榕……你就说你听过哪种吧？”
祖籍鮀城却早被多方文化混合洗脑过的陆大艺术家：“……”
行吧，他信这孩子是真的陪他过元宵节来了。
陆景撇嘴，“我不懂，就你个小屁孩子懂。”
“我懂啊。”乔以棠老成得像个老村长，“你忘了我爷爷是做什么的了吗？我七八岁起就跟他到处跑了。元宵节在老家是仅次于春节的大节，各村各乡都有自成一派的习俗活动，你说我能不懂吗？”
他说这话时，眉目舒缓，嘴角微扬，是很愉快的模样。
在他无忧的年岁里，那对朴素的祖父母给他留下了足以影响一生的珍贵品质，生活困顿、人情冷暖从来就不是死局，只要你足够坚韧，勤恳与善良总能打开那扇通往新世界的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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