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顾琳琅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勉力言道, “我是真心想要为他好........”
说到此处, 顾琳琅总算是稳住了情绪, 紧接着道：“所以, 我才更加不能劝他娶薛姑娘——他那样真心待我，我若如此做了，反到是侮辱了他。”
薛太后闻言微微一怔, 然后冷笑：“真心？皇帝当年为着温氏在我面前也跪着求了好几次，他待温氏也确实是真心，多年不改初衷, 可现今他们两人又是什么模样？”
顾琳琅抬目去看薛太后, 一字一句的道：“娘娘，我并不是温氏, 杜则也不是陛下。”
薛太后终于沉默下去, 许久才道：“倒是伶牙俐齿.......”她瞥了顾琳琅一眼, 终于松了口, “起来坐吧, 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顾琳琅现代的时候跟风看过些家庭剧, 还以为薛太后会和那些拿支票本砸人的贵妇似得威逼利诱自己离开她那宝贝孙子，哪里知道薛太后竟是这般容易便松了口。她不免更添几分谨慎，搬了小墩子坐在榻边, 恭恭敬敬的道：“娘娘只管吩咐便是。”
薛太后的目光便如锋利的刀刃划过顾琳琅的面庞, 她细细的打量着坐在自己榻边的人，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则儿自小便被送去青岳山，我心里自然是惦记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着要让宝恩与则儿成婚，既是亲上加亲，也能稍稍加重则儿在京城还有宗师里的分量。只是福宁与则儿都不乐意，我自然不能再一意孤行。”她顿了顿，慢慢开口言道，“我已交代福宁替宝恩另则良人。”
顾琳琅听到这话，多少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生疑窦：既如此，薛太后今日这番作态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在考验她和杜则的感情？
薛太后没有理会顾琳琅面上的疑虑，接着道：“则儿随军前也曾特意与我说过你的事情，我也答应了他要好好考虑你们的事情，不为难你。只是我现下病得厉害，怕是等不到他回来了，旁的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有件事挂在我心上多年，必得告诉他。”
薛太后的语声轻的惊不起半点尘埃，可顾琳琅却从中听出那沉重的分量，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能够叫薛太后拖到现今、病中仍旧念念不忘，想要告诉杜则的会是什么事？
薛太后说到此处，终于将手从被褥里伸出，深深的握住了顾琳琅的手掌，轻轻道：“我病了许久，宫中多是温氏耳目，自是没办法在她眼皮底下留什么重要东西的。至于皇帝与福宁，他们一个心向温氏、一个势利太过，亦是无法交托。我左思右想，方才想起了你——既然则儿喜欢你，信任你，那我也只得尽量相信你一回。”
顾琳琅十分微妙的感觉到了薛太后的嫌弃。便如薛太后所说，她病中起不来身，后宫诸事自然是落在了温皇后手中，慈恩宫里还不知被安插了多少眼线，肯定是没办法在温皇后的眼皮底下给杜则留什么重要口信的。偏偏似皇帝与福宁长公主这样不必怕温皇后的人却又不站在杜则这头，薛太后肯定也是犹豫了很久，最后才无可奈何的找了顾琳琅这么一个不起眼却又勉强可以信任的局外之人，在此之前还狠狠的试探了一回顾琳琅和杜则的感情。
不过也正是因为顾琳琅此前从未入宫、从未见过薛太后，本人的身份更是低微得很，想必就是温皇后知道了今日召见之事也未必会将顾琳琅放在眼里、更不会相信薛太后会将什么重要之事交代给她这样一个不知根底的小人物。
只是，顾琳琅也明白事关重大，听到薛太后这般言语，立刻便从小墩子上下来，跪倒在地上，表态道：“必不负娘娘信赖。”
薛太后抓着她的手掌，轻轻的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低声问道：“你明白了吗？”
顾琳琅怔了怔，然后反应过来，郑重点头：“娘娘只管放心。”
薛太后却仍旧不大放心，紧紧抓着顾琳琅的手指，眼睛紧紧的盯着她面上神色，又道：“事关重要，那东西你必须要交到则儿手中......”她气力衰竭，喘了一口气，紧咬牙关道，“还有，除了则儿之外，无论是谁都不能看。”她说到后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整个人仿佛回光返照一般。都要从榻上坐了起来。
顾琳琅的手被抓的有些疼，仿佛是垂死之人临去前最后的那点不甘而爆发的力量一般。顾琳琅忍着痛，点头应下：“娘娘若是不放心，臣女可以发誓。”
薛太后跌回床榻上，抓着被子阖目养了养神，终于出声：“好，你发誓。倘若你没有做到今日答允之事，不仅此生要永失挚爱，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顾琳琅一怔，咬咬牙依着薛太后的话发了誓，只觉得冥冥之中好像给自己立了一个flge。
一直等顾琳琅发了誓，薛太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跟着轻松了一些。她甚至还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好了，我不留你了——再留下去，说不得温氏那头也要起疑心。你回去吧。”
顾琳琅自也知道分寸，小心的起了身，正要离开却又忍不住回头，郑重其事的与薛太后行了个大礼：“还望娘娘能够保重，有些事或许您亲自和杜则说会更好些。他幼失双亲，现今更只剩下您一个真心爱护他的至亲，也是真心想要孝敬您这个祖母。总不能叫他这一辈子都受‘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
薛太后眼眶微红，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扭过头去，她没再看顾琳琅一眼，只摆了摆手，让她快走。
顾琳琅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眼中的泪水，认认真真的磕完了头，这才起身离开。等出了殿门，外头的宫人见她眼中含泪还当她是被薛太后训斥了，不免安慰几句：“秦姑娘可要帕子？”
顾琳琅点点头，接了人家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正要问出宫之事便见着不远处来了几个內侍和宫人。那领头的老內侍有些矮胖可动作却快得很，快步往前走着，一直到了顾琳琅更前方才倨傲的抬头打量了一下人，皮笑肉不笑的扬了扬手臂做个请的姿态，笑道：“秦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顾琳琅抿了抿唇，心中暗道：看样子，温皇后现今可算是得意了——她这还没出慈恩宫呢，温皇后就有胆子直接派人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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