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贤道：“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问？”他停住脚步，甩开白厉的手，冷冷道：“我急着回去，要说什么，直说便是。”
白厉转过身来，垂了头看着他：“队正为什么要骗我，说你们只是去劫浩气？”
月亮还没升起来，昆仑的天空，欲雪而阴沉。藏剑眼中尚且跳着近处的灯火，背对着灯火的白厉，眸色几近全黑了。
叶贤退了一步。
他真的讨厌白厉这副隐忍着心中不忿的表情——伪装的水准也太差了，这么暗的天，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说：“我们是去劫了浩气啊。拖得久了，引来了月下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故意等他们去，否则依你行军变阵的效率，他们收到信报再去，早就没有踪迹可寻了。”
白厉说得肯定。每每他们意见不一，只要叶贤做得了解释，他便也揭过了——但这次不一样。
这时叶贤还未明白，今天白厉不会轻易放过他。藏剑疲道：“你说是就是吧。总归是我的错漏，害得我们折损了近一队的人，你要生气……”
不管什么时候，主动认错总是保险的，左右他的队副就是不高兴想要发个脾气，早发早超生。但这种忽略了全部因果的道歉太过敷衍，反而叫天策冷笑起来，打断了他。
白厉道：“你以为杨队正和柳队正的口风有多严？我现在就去问他们。”
叶贤皱了眉：“你说什么——你要问他们什么？”
“问你是不是故意诓我，是不是一早就想好要引扶风过去？问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计划，甚至本就是你们一起商议出来的？”
他居然从第一个细节就开始刨根问底，也不在乎拖旁人下水。叶贤愣住，这一愣，又被白厉拽起来走。
这次白厉抓的不是手腕，而是领子，毫不介意藏剑因此趔趄，也不管他的抗议。他也不管多少帮众会听到他们吵，毕竟他本来是不想在外面吵的：“这种转眼就会被拆穿的谎你也撒？是以为我有多好糊弄？你故意隐瞒，无非是知道我不会同意！知道我必定反对！”
叶贤抓了他的小臂往外掰，道：“好好好，你什么都知道，那何必还来问我。”他半日激战，且负了不轻的伤，还未恢复。白厉手上攥得死紧，他竟怎么都挣不开。
白厉越走越快，也不回话，好像并未拖着一个活人。叶贤被他拽得几次脚下不稳，恼火起来：“全都是我不对行了吧，我谋划不周，害了你的好兄弟，怎么样，你还想杀了我给他们报仇不成？”
白厉停了一停，不等还要再说气话的叶贤开口，就使劲地一扯，几乎要把藏剑的外衣领口扯裂开，还是那样走。
叶贤差点没摔倒，叫起来：“白厉？！你搞什么鬼？木已成舟了，你就是打死我也没用，还闹什么？放手！”
白厉不放。可能叶贤只是觉得在一众手下面前如此拉扯很是丢脸，他也一点都不想伤到叶贤，但他却更害怕不捉牢了，藏剑会就这样溜掉，他真的不知道这次如果还让叶贤跑了，他要如何是好。
他无论如何都想要跟叶贤计较清楚，便尽快地把藏剑拉到了无人的主帐，放下了帘门，就揪起叶贤的两边领子来，要问他如此设计他的副手，到底把自己置于何地。
但白厉这一句咄咄逼人的质问还是卡了一刻。
帐中明亮，叶贤抬起的脸离他太近、太纤毫毕现了。藏剑的呼吸短促又粗浅，却面色惨白，唇色也比平日白上许多，眼下泛着乌青——显然状况不好。
这就是白厉不在叶贤刚回来的时候就去找他的原因。他不想看到叶贤伤成什么样，不想见到他身上鲜血淋漓——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心软的。
就像现在。叶贤那副任打任骂的神色，也让他觉得不好，他努力挣扎了一番，还是忍不住软了口气：“为什么要瞒着我？”
叶贤却不领情，冷声道：“军爷不是明白吗？因为觉得冒了很大的风险，你不会同意。”
白厉道：“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去冒险？”
叶贤道：“难道你有别的办法，能在龙枭团拒绝和谈、拒绝向凛风堡求援之后，在扶风决定强行攻营之前，夷灭他们近半数的人马吗？”
拒绝是龙隐悠的意思，也因为龙枭从未考虑过成为哪个大帮的附庸。但他们还可以——退回内谷，去领地守着。虽然会挤一些……
白厉只是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平白放弃昆仑长久的经营，只会让龙枭更加艰难。
叶贤道：“当然，我们也可以退守，但是那样代价太大了。我觉得另有些机会，便抓住了——至于死些部下，相较而言，只是少许的代价而已，难道龙枭团付不起吗。”
这会子倒是理直气壮了，但要是真的如此轻巧，何须大费周章。况且每次营里有了伤亡，从来都自认理应负责的人，不是藏剑自己吗？
叶贤还是没说实话罢了。白厉按捺着火气：“为什么不带一队的人去？你已经决定了的事，要用什么计策，你说就是了，只要你下令，无论多大的风险，我都会执行任务。一队的人是你的直系，你用起来也会更得心应手……”
“你觉得若是你在，伤亡就会变少吗？”
这算什么问题？白厉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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