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自以为是了。”
叶贤紧盯着白厉，仿佛天策才是那个应该心虚的人：“我知道你会反对。我知道你反对归反对，还是会想要自己去——但这次用不到你，便差你做别的事。还有问题吗？军爷？”
这就是他示弱的后果了。白厉想，叶贤根本就一点不体谅、不理解他的焦灼，他稍有退让，叶贤就会更加嚣张。
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前线孤军作战，我是什么感受？
白厉已经想象得出，如果真的这样对叶贤说了，藏剑会怎样践踏他的心意。出言讥讽还算好的，他最能耐的就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欢喜阁的酒席也好，每一次的明示暗示也好，或者硬是把一片真心引成旁的意思，或者干脆装作没明白。
又偏偏总做些叫人误会的事，比如这次——白厉考虑过叶贤是不想让自己涉险的可能性，哪怕只是出于想要保留李松的眉眼这样的原因，但他又觉得自作多情——又觉得叶贤从未信任过自己。
他选择先公事公论：“情况危险，自然要用强兵，一队骁勇，论速度和冲力……”
“那是破阵和突袭用的，今天这种情况，用得着吗？”
“……倚靠机动的优势游走，也可以牵制敌军。”
白厉立刻后悔了，他好像在挖坑给自己跳，他为什么要跟叶贤讨论战术的问题——
“你真以为一支天策小队就无所不能，甚至可以用轻骑守阵？你明知道骑兵的也有短处……”
眼见着叶贤就要跟他细讲骑兵的弱点一二三四五了，白厉终于放弃了跟叶贤讲道理：“如果决定要用一队，你就会选别的战术吧？我只问你，为什么宁可欺瞒——不，我只是希望，以后有这种状况，你至少要告诉我。”
这是他的私心，若叶贤不愿意面对，他不介意给叶队正台阶下：“不知全貌，做起事来难免出错。”
“你说的不无道理。”叶贤微笑道，“但是我拒绝。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你不信就算了……何况我并没有义务向你解释。”
“你……！”白厉又扯起他的领子，这次藏剑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指头一根根掰开：“我体恤你今天痛失小友，不跟你计较——下次请你记得清上下级，多少对你的队正客气一些。”
“我下令，你执行。若要商议，也只能由我提出。你从来都没有资格管我，明白吗？”
叶贤费了好大的劲，拉开了白厉的右手，没想到他的左手也抓了过来，藏剑一句“放开”还未出口，便被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了脸上。
他只觉鼻腔一热，被揍得眼冒金星，两耳嗡鸣，后仰了过去，若不是白厉仍紧拉着他的衣领，就这么倒下去也不无可能。他扯起嘴角，怪笑道：“白军爷，真是好身手、好气力啊。若我早先告诉了你，又无论如何都不带你同去，你是不是也要这样揍我？”
白厉心想，要不是你身上有伤，我该打到你说不了话才对——但他不是叶贤，不说这些没用的赌气话，只道：“你用错了兵，我怎么不能管？”
鼻血淌下来了，叶贤揩了两次，止不住便不再管了，梗着脖子也去抓白厉的领口：“我没错。伤亡是——无可避免的事情，换谁都一样，我没有错。”
“你没有？就当我自以为是好了，论武力、论领兵的经验——不止这次，前一阵也好，烈日岗时也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给我的，全是少有风险的任务，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除非你有私心，你有吗？”
叶贤只顿了一息。
“你真的想知道？真的吗？”他皱起眉瞪过去，露出了凶狠的模样，“因为你总是反对我。‘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你根本没有服过我，我怎么带你去？难道要容你在前线，这样跟我争吵吗？”
这确实是很充分的理由了。而且，白厉确实，会对叶贤的不是直言不讳。
他怔怔松了手，不知自己该不该对这个回答感到满意，但他总归要为自己的忠心分辩：“我绝不会那么做——绝对不会！我以前是军人，我知道怎样服从……”
“你以前是军人，然后因为谋害军官，被赶了出来。”叶贤语带讥讽，“前车之鉴啊。”
白厉握紧了拳头，道：“这就是……帮中大比之时，你要赶我去三营的原因吗？你不想要我在你手下做事？”
叶贤只是轻笑，方提到了三营，便听到守卫远远地叫着“请不要为难我们”，很快门帘被掀了开来，叶潇然风尘仆仆地来了。
一营一队的两人都立马收了声敛了怒容，叶贤一手覆到面上拭了血迹，另一手忙不迭理了衣领。剑乞对两人间的气氛毫无察觉，只道：“你们好呀。阿贤，你竟然在这里，真是叫我白跑一趟——不，也不算白跑。”
他扬起右手，垂下一块雕琢精美的璧玉来：“我从你养的小鬼手里，赢了一个好东西，你不会怪我吧？”
叶贤认出那是自己给季泊良的，咳嗽一声：“他的东西，输给你也好送给你也好，我管不着。”
叶潇然道：“唉，他不会是官家人吧，你从哪里掳的，胆子太大了吧——我看这玩意儿上的刻文，是元帅府的产物啊。”
话音未落，叶贤便感到身边白厉的目光变了些，知道他也明白那是李松的旧物，更觉头疼不已，只道：“小泊良是山贼啊，从哪里抢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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