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自从那夫子来了，陵霄便不能再像初来时那样，整日被我带去玩闹。不过他得空时我若要去见幽煌他们，也会将他一并带上——我若不带上他，他非得扯着我衣角、巴巴拿那双漂亮眼睛盯着我不可；也不哭闹，就安静看着。可偏偏我就吃这套，次次被他拿住，出门时就多了根小尾巴。为此没少被幽煌他们几个调侃。
我还记得第一次带陵霄去我们的聚会时幽煌拉着我说的小话——
“我们几个聚一道，你还带了个小的，万一丢了怎么办？”
“丢不了，我看着，你们玩你们的。”
“你还真舍不得撒手了啊，鸣澜也比你小不少啊，当初也没见你这么捧着惯着啊！”
我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鸣澜，已经长得比我都高了；又看看底下那个小的，虽然也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但是架不住长得好，玉雪可爱，“那能一样吗，鸣澜有他这么好看？他要是当初有这么好看，你看我惯不惯着？”
幽煌被我噎了一下，脸色一言难尽，梗了好一会，终道:“……你可真行。”
我脸不红心不跳，眼睛都不多眨一下，“过奖。”
他瞪我一眼，好半天才理顺了气，又贼兮兮地靠过来:“别说，这小崽是你抱着长大的，那感情不一般吧？”
“那当然。”我挑了挑眉。
他像是终于逮着了机会一样，啧啧讥道:“你完了回明，年纪轻轻就带上崽子了，还上心成这样，看以后哪家公主敢跟你。”
我故作沉吟，等他脸上显出得色的时候才幽幽道:“你说得有理，那我是得准备准备。正好这里有个现成的，当‘童养媳’养，你觉得怎么样？”
幽煌一脸菜色，“……我觉得，不怎么样。”
我哈哈大笑，末了走到陵霄身边，弯腰将他抱到手上，回身洋洋得意地冲幽煌示威:“怎么样，我‘小媳妇儿’好看吧？”
“……”
“你羡慕不来。”
……
后来我再带陵霄去，他们也见怪不怪了，顶多不甘心地挣扎一句:“又带着你‘小媳妇儿’来呢！”而只要我厚脸皮应下，他们就拿我没办法。
日子久了，不只幽煌他们，我也渐渐适应了这与陵霄相伴的新生活。白日里陵霄要去受他的夫子教，而我则自由许多，尽可去我想去的地方游戏。
陵霄白日忙得很，倒也不会多有心思惦记我；但到了晚间睡觉时若见不着我，便要恼我了。而我最近迷上了到人间游玩，于是便盘算着什么时候将他也带出来走走，省得我每次没尽兴便要想着赶回去。
-
日子一日赶一日，等我和陵霄正式成行时，人间已见冬雪。
不过热闹不减，锣鼓喧天。
我抱着陵霄站在路旁的人群中，瞧着中间吹吹打打的队伍浩荡而过。队伍前边的高头大马上骑着一个男人，春风满面；身后蜿蜒绵长的队伍中有一顶火红的轿子，缀满了香珠宝玉，满盛着人间烟火意，鲜活得耀眼。
陵霄显然也注意到了那顶轿子，他搂着我脖子的手动了动，等将我的目光引了过去，便细声问道:“这是什么？他们在做什么？”
我动了动嘴，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便有一同看热闹的人替我答了:“今日是探花郎和许家大小姐大婚的日子，全城的人都赶来看呢！”他原先头都不曾转，目光全神贯注地追着那队伍，说到此才终于恋恋不舍地回了一下头，“——小郎君是外地人吧？”
我含糊应了一声。
谁知那人却改做紧盯着我们这边不放了，嘴里还叹道:“小郎君，你这弟弟可真像天上的仙童一般，好看！”
我本觉着这人好生冒犯，不过现在听他这样说，心里的不愉便淡了许多，略一颔首，应道:“这是自然。”
还算这人有眼力。
我原先施了法将我二人相貌异于常人处作了掩盖。陵霄现在的样子在我看来已是明珠蒙尘，不足他原先一半的风貌，但在凡人堆里总还是出挑的。
“什么是大婚？”陵霄轻轻扯了扯我的襟口又问。
“就是……”我一时也想不好如何与他解释。
旁边那人许真是觉着陵霄长得像仙童，想沾几分吉祥，见我说不上来就帮着搭了话:“就是两个人作了契，生同衾死同穴，要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陵霄若有所思。他想了一阵，靠到我耳边小声道:“像我们一样吗？”
我一惊，继而哭笑不得，“不是……”他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我只好又道:“也不能说不是……唉！反正不一样，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哦。”
他安静了一阵，又道:“因为我们没有像他们一样吗？”他指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
“不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话音刚落，他就好像又要说什么，我只好赶在他面前抢道:“也和什么作契没关系，我们不像凡人一样会死，没有这么麻烦的。”
“哦……”他软软地抱着我，“反正会一直在一起。”
“对、对……”我不欲他再纠缠这个问题，便赶紧点了头。
说话间，忽有一阵风来，将轿帘掀起一角，陵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处。
待风静了，轿帘又严丝合上。他好像有些不满，略施了一个小窥探术，悄悄往那轿中看去。
我颠了颠手，一边把他又抱上来了一些，一边道:“你做什么呢？”
他仍看着那新嫁娘轿子的方向，“衣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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