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我心里都在惋惜——为陵霄的长大:他现在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以前逗一逗就会脸红，如今却渐渐学会了将我的话都当做耳边风，就像方才，我那戏语叫他一眼识破，于是他便只不自在了一瞬就不动如山起来，之后任我再如何挑弄也不见松动。对此我也只能喟叹一声，不了了之。
我们不能在此源域中待太久，是以一将飞焰安置妥当，我二人便启程返回了龙域——出来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回去“解救”小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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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海无常留下的指引，我这回很轻易便找到了他的栖身之地。
因为海无常的出世，荧海不复存在。失去了星芒，这里便与深海的任何一处再没有了区别，皆是昏暗一片，于法力低弱的误入者而言更是杀机深藏。
我抛入石子，在那平静的洞口法阵中砸出一阵水波。
等了半刻，幽深的**洞开，阴风穿堂而过，在深长的洞穴中贯出鬼哭之声；这一眼望去，半点光都看不见。
很快，那黑暗的深处传来隐隐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豆灯火在那曲折的尽头出现——有人正小心地护持着那点飘摇灯豆行来。
那人越走越近，逐渐显出熟悉的身形来，我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小子，气色比我离开时还要好，连修为也精进不少，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挺滋润。
渊玺又走近了些。直到这时，他才看清了我，脸上顿时一喜，“殿下？！”说着又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凑得更近了，都快要贴到我脸上来了，“你回来了！”
“是啊，”我后仰着、点着他的肩膀让他退离了些许，这才好整以暇地挂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近来日子过得太舒服，将你殿下我都忘到脑后了？”
我本等着他驳我的，谁知闻言他竟真的有几分扭捏起来，也不敢看我，左顾右盼地支支吾吾。
我嘴角的笑逐渐僵住。“你……”
他手足无措，像犯了错的稚儿——也不觉自己哪里做错，只是一边倔强地想着自己没有错，一边却仍害怕着即将到来的呵斥。
他错了么？该是没有吧……但我心里仍感觉不太好，泛着酸，还将一股失落也翻顶到了我眼前。
方才那能让人发笑的情绪已经跑丢了，再要提着这僵硬的嘴角未免有些累，我索性便全垂了下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还是好看的、是我很喜欢的样子，也还是我当初救起来的小鲛人，但我从没有哪刻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他已经不一样了，大概是从我打了个瞌睡开始，他已经悄悄长大了。
“殿下……”他抿着唇，在我面前难得有些怯怯；但我也看出来了，这怯退只是很少的一点，比起他想要坚持的决心来说……不知他自己发觉没有。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他低落地耷拉下来的脑袋，正要说话，里头那条黑魁魁的老东西忽然缓缓游弋而出，硕大的蛇头伸了过来，垂到我们旁边，蛇吻张了张，好像有话要说，但等了片刻，他竟是又懒懒合上了——
他居然打了个呵欠！这老东西简直欺人太甚！
然而更气人的还在后头:这老东西打完呵欠，脑袋慢慢左右晃了晃，迟缓而老迈地将我推到一边去，自己把那大头搁到了渊玺肩上——明明只能撂得下他一点腮帮子，他也还是要放！他这一通动作下来，勉强将自己安置好了，这才慢吞吞地斜了斜眼，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瞟向我，“东西呢，饿死了。”
我那点因为渊玺生出的忧柔愁绪已经烟消云散，心里头只剩下被这老东西激出来的火。我打开装着怨嗔的盒子，扔到他身上，“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居然还看上——”我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渊玺，渊玺不自在地笑笑；而被我指着鼻子骂的那个倒是半点不在意，欢快地用尾尖卷过食盒，大快朵颐起来，不过盘在渊玺腰上的蛇身倒是悄悄紧了紧，我一直盯着他呢，自然看见了，但也无计可施，只能干瞪他一眼，“吃完了赶紧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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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无常慢条斯理地用完了他的食物，还打了个饱嗝，这才正眼看了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陵霄。澄黄的眼瞳勾连着过往与未至，像在幽暗冥路中闪烁的引魂烛，“深海里的鸟，焰火中的龙，易穴而居死而后生，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我不解。然而只得这两句，再等便没有了下文。
“看完了，回吧。”海无常又阖上了眼睛。
“没有了？”我不甘心。
“命数如此，时候到了自然就知晓了。”海无常松开了绕在渊玺身上的蛇身，看起来要回窝了。“说得多了，你要遭劫的。”
“……”
“对了，”海无常的尾巴摆了摆，尖尖点了点一旁的渊玺，“看在他的份上，我可以多透露一句——从心而行，慎言。”
“……”
“走了。”海无常朝渊玺催促道，又把尾尖放到了他手中，勾起那点尖儿戳了戳他手心的软/肉，而后便率先游入黝黑的洞穴深处。
“殿下——”
“走吧走吧。”我挥挥手，心里惦记着海无常神神秘秘的话。
“……那我先走了，殿下多保重。”渊玺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我以后还可以去找您吗？”
虽然是有些郁闷，但还不至于为这个生他的气。于是我挑挑眉，应道:“自然。”
我不会为此生渊玺的气。目光一滑，漂到了身旁的陵霄身上，若是换了他有朝一日将一人领到我面前……
“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不好？”陵霄目露担忧。
我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事，我们也走吧。”
——不能想……他和渊玺绝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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