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叩叩——
我正捏着手里的火羽愣神,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一道久违的声音响起:“小殿下,我是肖雨,来护送您启程。”
肖雨啊……确实许久未见了。
我手一顿,将那根还带着幼绒的羽毛藏好,又不放心地拿手按了按,这才起身开了门。
“小殿下。”肖雨垂首,报剑又行了一礼。
他还是老样子,甚至比以前还讲究这些规矩条框了。
这迎面而来的熟悉感觉,恍如昨日回首,让我不由地放松下来,阴郁的心情总算有了些好转。我将他又打量了一番,笑道:“好久不见。”
我多少有些调笑之意,他跟着我这么久,自然也听得出来,不过仍是八风不动的样子,还颇认真地一颔首,应道:“小殿下安好。”
我绕着他看了一圈,不觉感慨道:“外头风吹日晒的,你这些年,辛苦了。”如今的他身姿成熟挺拔,曾经和我一般单薄稚嫩的肩膀早已成长起来,担起了兵戎征戈的重量。
往昔故人,倒是各自有了去处。
我心念转深,他浑然不觉,只仍是恭谨地低着眉眼,回道:“不辛苦,当年……多谢小殿下成全。二殿下……和大家,都很照顾我。”
我听了,愈发沉默了起来。想起年幼时的往事,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人,早先逗弄人的心思顿时也淡了。
肖雨并不留恋龙域的繁华太平,他不属于这样的地方,而我以前却总在温柔红尘里趟,是以他留在我身边,倒比不上到二哥身边去更合心意。于是那次天劫后我修养了几日,方能走动便去向父王禀明了,他也是自那之后到了二哥那儿去——看得出来,现在的他比留在我身边更快活。
我沉默了片刻,想到此行目的,这才又精神了些,四处看了看,“我二哥呢?”
“二殿下先行一步,吩咐我同您一道。”
我点点头,于是肖雨将我领到了特意为我准备的天舟上,依旧是像旧时那样,事无巨细地替我妥帖照料好,这才退了去。
我捧着他为我斟好的茶水,抬眼看着他退到门边,替我悄声阖上门,这才回身退走。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我渐渐有些走神——
肖雨自从归到了二哥麾下后便常随二哥征战,战场杀伐,他如今的气质已与当初大不相同,即便内敛,也仍有几分与二哥一般的兵戈锐意。手里的茶水还是以前的味道,替我煮茶的人却是不同了。
我低嗅着手中的茶,又呷了一口,忽然觉出了些许物是人非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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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舟求稳,自然比不上龙行云间的速度,是以这种载具多是为些灵力低微者或未成年的幼崽准备的。若是以前,我必定不耐借这东西的力,但此刻于我而言,安分守己才是上策——我若生事,此行能不能成,还要二说。
没有亲眼见到,他们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我不信陵霄会忘了我,所以我一定要去见他、亲自同他求证……哪怕、结果真如他们所说,他真的什么都忘了,我也不可能只是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这样无能为力地看他一步步走出我的世界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
当初他自以为是地与我告别,我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能说……这样不公平的事,凭什么要我自己一个人忍气吞声地受着。我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那次没能告诉他的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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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域一行还算顺利,唯一的插曲倒是发生在已经进入羽族境地时——
那夜,天舟正逆流而上,再跨过几道悬河就该进入真正的朱雀地界。
我本来难得深睡,这夜却在黑甜梦中被外间吵动惊醒,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索性披了外衣到外头去查看。
我循声走到船尾,看见船上的奴仆们都围在一起,肖雨也在其中,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正要去问问他,却看见那人群包围中忽然冲出一团红焰,直直往我怀里来。
我被这颜色恍了一下,再回神已经来不及——“嗵”的一声,一个湿哒哒的东西就撞进了我怀里。
我低头,一双豆子般黑溜溜的眼睛就和我的对上了。
于是我和这“落汤鸡”便这么大眼瞪小眼起来。
对视了一会儿,它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幼黄的喙一碰,清脆的声音就出来了:“啾啾——”
然而没等它高兴多一会儿,它便身不由己地摇晃起来——它方才不过是借着冲劲栽到我怀里来的,现在力道消去,它立刻打起晃来,眼看就要跌下去了,幸得它还算敏捷地刨动起两只细幼的爪,勾住我袭衣的带子,这才歪歪扭扭地倒挂在我身上。
它勉强在我身上立了足,惊魂甫定,立时嚣张了起来,颇不高兴地冲我连着“啾啾”了好几声,气急败坏。
它羽上的水很快将我的衣裳洇湿了一块,在它那越发焦急的叫声中,我终于想起要将它扶一扶。“你这小凤,从哪里跑出来的?家里该担心了……”
它也聪明,得了助力,便蹦跳着顺着我的手臂跳上我肩头,再往我衣襟里一坠——
那幼小的身躯紧贴上我的胸膛,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引得我心悸不已。
“陵霄?”
我猛地张望起来——
然而四周水面茫茫,一无所获。
……又只是我的错觉。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陵霄就在身边了,那根落羽上残有他的气息,曾经时常让我觉得他从未离开,只是如今,上面的气息越来越淡,已经很少能让我再有这样明显的错觉了……
对了!羽毛……
我慌忙从怀里摸出那片火红的羽毛,幸好,没有被这小东西沾湿。
“啾啾——”
衣襟里的小毛团伸长了脖子,好像想要够我手里的东西。
“这个不行。”我点了点它的脑袋,转手把陵霄的羽毛收好了。
我还有些后怕,幸好没出问题——我不该为了想要时刻和他再贴近一些而把羽毛放在外面,这样太危险了,若是不慎遗落、又或是折损了可怎么办……
“啾啾啾!”羽毛消失了,怀里的小凤凰不甘心,叽叽喳喳地叫着。
“乖。”我敷衍地摸了摸它,将它拿出来用灵力烘干了,想了想,又补偿般塞回襟口。
“怎么回事?”胸口呆了个活物,我一时有些不习惯,总忍不住去瞧,那小凤凰正兴奋地转着脑袋,四处看。
肖雨的视线压了压,正投到我襟口的地方,“回小殿下,是方才从河里捞上来的,不知哪家小孩,正巧被我们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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