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啾啾、啾啾！”
窗边飞落下一只圆鼓鼓的火红小雀，叽叽咕咕地，换着脚在跳来跳去，一身张扬明艳的毛色驱散了晨间的薄雾。
我正提着笔，于是略抬眼看了它一记，旋即低眸，收回了目光。它见不能吸引我的注意，便蹦跳到我面前来，像跳跃的火，咕噜噜地滚到我指尖。
柔软羽毛的触感在我指尖蔓延开，攀上我的手臂。我放任自己沉落了片刻，而后缓缓收拢指尖。
我过于明显的疏离让它察觉到了，它仰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啾？”
“你来做什么。”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它，冷淡道:“让开。”我拎着一角画纸轻轻抖了抖，想要把它驱赶下去。
“啾！”它发出恼怒的叫声，非但没有从我的画纸上下去，反而变本加厉，踩进一旁的墨砚里，又跳出来，在雪白的画纸上留下一串脚印，冲我大喊一声:“啾！”
嚣张至极。
我干脆放下画纸，不再理会它，任它如何在后面撒娇耍横。
我知道自己不该与一个小孩子耍脾气，却也未想好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它——它是陵霄的孩子，却是和别人的孩子。我以为一切不曾改变太多，我要面对的也只有陵霄；若只是我和他，那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弃，即便是赖，我也要赖在他身边。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我们之间有了别的人，他更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个活生生的证据赤裸地提醒着我，那些错失的岁月里我与他到底是错过太多了，多看一眼，我都觉得心口发疼。
“六太子，”外间有人在敲门，“是我，流兰。”
流兰便是凤七的名。
我顿了顿，垂眼看着已经委屈地耷拉下尾羽的陵焰，一时无语。
“六太子？”外面的流兰又唤了一声。
“进来吧。”我应了一声。都到门前了，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再说，陵焰在这，我总要找人把它带走。
流兰走了进来，一见那一串黑脚印，脸色顿时一黑，“焰儿，你怎的这样无礼！快同六太子赔罪！”
“啾……”陵焰被呵斥了，委屈都快要凝成实质从眼里落出来了。
我倏地心里一软，忙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一来就把他的儿子惹哭，若是被他知晓了，要怎的看我？
“实在对不住。”流兰捏着陵焰的后颈把它拿了回去，用手拘着不让它再乱跑。“这孩子闹着要来找六太子，陵霄也拦不住，只好让他来了……”
他甫一出场，即便只是在别人口中，也立时引起我所有的注意。我按捺住心中澎湃，竭力不露端倪，“他……陵霄，来了？”
流兰看着我，微微一笑，“他原先要出来，结果让急务拌住了，要耽搁一阵。”
“啊……”我愣了愣，耳边如擂的心跳一顿，渐渐缓了下来，嗫嗫道:“要耽搁一阵……好的、好的……”
“六太子，你怎么了？”流兰侧目，疑惑地看着我。
我垂下手，右边宽大的衣袖下拢住的指尖又开始不能遏制地发颤。我紧了紧，暗吸了一口气，勉力笑道:“无事，公主请坐……光顾着说话，连茶都忘了。”
我快步走到茶案边，背过身，借着替她斟茶的时机冷静了下来，再回身时，已经看不出异样。
“公主，请。”我抬手，腕子上的镯子跟着一动，发出叮铃的声响。
“咦？”
“怎么……”我顺着流兰的目光，低头看到自己袖间露出的半截银色。
“六太子也喜欢这些会响的玩意儿？”她笑了笑，眼中有些揶揄，“童心未泯啊。”
被她一点破，我无端有些局促起来，正想告饶揭过，却猛然抓住了一个字:“也？！”心里头忽然急切地冒出了些许隐晦的希望，眨眼间，初萌的种子已经迫不及待地长成了参天大树，顶得我胸口发窒，好像要呼吸不过来了。
我一错不错地看着流兰，生怕一眨眼，那个答案就改变了。
幸好，我还是被眷顾的。
只见流兰点点头，“陵霄别的地方都稳重，偏偏在这处，和个孩子似的，喜欢这些一晃就叮铃铃地响的……真是，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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