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卫首今天还当值呢?”刚刚领煦王名号没几天的七皇子挠挠下巴,“不是该歇么?”
丁旻点点头:“是该歇,就走了。”
李晞也点点头:“裴家哥哥歇吗?这几日我闲着。”
丁旻看了他一眼,说:“他不歇,他事情多,你自己玩去罢。”
李晞就笑着摇头,冲他做个鬼脸,领着后面两个小太监折花孝敬亲爹。
飞龙卫素来不涉朝堂,平日听得多,都闷在心里,或是私下里说道几句也就罢了。丁旻并非如此。说来是个长长短短的故事,并不有趣。
由是,这天早上,连续十天昼夜颠倒的丁卫首先在书房被李纯不慌不忙地恐吓了一番,又隔着帘子听了一个半时辰口沫横飞的如何戍卫京畿。他捏着裴固的小杀虎,心不在焉。
一群鸡都没杀过的文人,讨论如何追剿拐孩子的恶徒,还“穷凶极恶,务需杀一儆百”?
丁旻冷笑。
他长着一双水波潋滟的眼睛,隔着纱看灯架子都有六分缱绻的滋味,然而嘴唇很薄,不笑的时候已经显得寡情,冷笑起来更是无情至极的好脸。
显然李纯和他想法一样,觉得下头的文官讨论问题还不如膳房后厨养的大白鹅叫的有重点。
“今日到这罢。”李纯挥了挥手。“安护司的递个折子上来。”
安护司是奉盛六司之一,取名有安邦护民之意,总管一切法务事宜,论理是该他们经手。
李纯一走,人群就呼啦啦散了,比较看戏小民,不过是这群人散的秩序许多。
丁旻也从另一侧折回书房,手一直压在小杀虎的长柄上。在这儿站了近两个时辰,他也静下心,想个通透。李纯未必真因沫城有拐子犯案生气,只不过给甄相些面子——尤其是这位甄滢,五月里刚同太子李昀定下,预备开春就迎娶做侧妃。然而,李纯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儿媳妇,李昀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小老婆,是不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太子准侧妃被拍花子的拍了,各方面都折了面子,不重重处理,说不过去。
重重处理,自然要先把虎骁卫领头那位捋下来,送去安护司大牢蹲几日,得了一篇情真意切的忏悔后,选个吉利时辰,咔擦一刀——兴许咔擦之前就先“畏罪自尽”。
丁旻又冷笑起来,他放慢步子,盖因见到书房门窗敞亮,暖帘也挂起,里头坐着李纯与甄应诲。他耳目极聪敏,远远就听见两人的谈话。
李纯道:“本该罚上一番,奈何裴老盛名在外,怕寒了人心。”
甄应诲眼圈发红,说:“陛下想的极是,切莫因小女之事……”他抬手擦了擦眼睛。
一君一臣又说几句,不外乎安抚与疏导的话,甄应诲弓着背告退,丁旻往花树后面一躲,将将错过去,没被看见。甄应诲走后,他又放重步子,进去拜见李纯。
李纯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指指椅子让他自己坐。
“事情你来做罢。”李纯说,“待会儿给你道手谕,拿着去安抚司调卷宗,人手你自己挑。”
丁旻心里骂:好事情轮不到自己头上,刚休第一日就叫人来做活,果然是李晞亲爹,**烦养小麻烦。
骂归骂,表面还是恭恭敬敬:“好的,陛下。”
但他不懂,甄滢失踪为什么要自己这个实际无权的飞龙卫首去查。安护司立案才是正经,再不济,交给久在市井门路颇多的虎骁卫,也比自己强。
李纯写了,晾在一边等干,又说:“查到的东西安护司一份,交上来一份,找人只从飞龙卫里找。”
丁旻心里又骂一句。
“虎骁卫也是可以的。”李纯补充道,“知世馆生徒里,你信得过的人。”
丁旻不骂了,他抬眼看李纯,李纯恰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交接,似是达成共识,将不能明说的东西,悄悄传递过去。
丁旻思忖片刻,极为小心的斟酌语句。
“陛下,飞龙卫自设立以来,便是近卫,不涉朝堂之事,也不管外头。”
“嗯。”李纯又扯过一张纸,潦草写几个字,“寡人知道。”
“……”
李纯写完头也不抬,话里情绪很淡:“你不去也行,不过你要想好了。丁常获,弯弯绕绕你比别人看的更清,仔细想一想,你这一步走与不走,是什么后果。”说罢,他将纸吹了吹,叠起来搁在一边,又令太监将手谕送到丁旻面前。
丁旻的手指僵了一会儿,才从小杀虎上挪开,两手捧着谕旨告退。
他走后没多久,风雪倏然大了,李纯穿上大氅,两指夹起叠成小方块的纸,慢悠悠踱出去。沫城的梅花是盛景,寻常梅花破春才开,此地从入冬就断断续续的一树接一树。上朝前,李晞折了一段红梅送来,这会儿李纯往白梅花那儿去。因雪下很大,一霎眼分不清梅花与雪花,只闻到一股清冷近苦的香味。
李纯捏着那个小纸块,决断半日,才低声说:“叫裴金城来。”
那太监应了,正要唤个飞龙卫传信,又听李纯说:“罢了,东西送去,人不要过来了。”说完将眼前的白梅花枝条拗断,并折成块的御笔字条一起交给贴身的太监,那太监跟着李纯几十年,很懂他的意思,没有立刻走,果然李纯又折返书房,提笔写了另一张纸,让他一并送过去。
那太监走后,梅园里就只有李纯一个——眼见的只有一个,不见的有许多个,都暗暗藏着,不至于扰了他的兴致,又可以随时护卫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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