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旻见了,泡的发红的腰背紧绷,手臂肌肉鼓张。
探子抹去字,又写方位,裴固转身,趴在汤池边上,从白布缝隙里看那边的人。
那个隔断小汤池里泡着两个人,一个便是探子说的车夫,刚刚进来,另一个在他们来之前就泡在里头。
丁旻指指自己耳朵,裴固会意,与他换个位置,丁旻又凶狠地指着探子,让他去另一边坐。
探子不知道丁卫首发什么疯,只好挪过去。
丁旻侧耳听那两人寒暄几句,便开始说别的。
车夫说:“周二哥来得早。”
周二哥说:“邓老三,你怎么耽误了?”
“送货出门。”
“好货?”
“什么好货,青茬,挣不了几个,还险些掉路上。”
他一边听,一边低声转述。
邓老三说的是黑话,靠北一带的拐子都有自己的一套说法,靠南的另有一套。货就是拐的人,好货是指能赚大钱又不会有风险的人,青茬是指小孩儿,掉路上的意思就是差点儿跑了。丁旻虽在宫中当值,和裴固过久,这些也知道一点。
既然说是青茬,就不是甄滢。
丁旻继续听,显见周二哥也是拐子,两人用黑话交流贩卖人口的行情,都说飞柳城抓得严,这年不好过,养着的青茬跟小鸟儿——拐的女子——怕是不好出手。听了一刻多的闲谈,丁旻终于从他们的话里抓到有关甄滢失踪的东西。
邓老三道:“幸好前些日子接了个活儿,替人送个鸟儿进城,你别说,这鸟儿可真是貌美如花。”
“鸟儿?进芦城?”周二哥疑惑道,“怎么没听说哪家有新的?”
邓老三摆手道:“不是放养的,兴许是私雀儿呢。”
周二哥便恍然大悟,“哦——”
“怕是个富贵人家。”邓老三压低声音,丁旻偷听起来更难了,“就让我在城外等着,把鸟儿带来的是个‘那边人’,脸都没让我瞧见,另一个倒不是,哎哟哟……”
“怎么的?”
“另一个也好看。”邓老三嘿嘿一笑,“我和你说,我活这么大,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
周二哥一脸嫌恶:“你拉倒罢!你是外头跑久了没上过娘们儿床,见个男人都能立起来!”
两人又插科打诨几句,再说那只“鸟儿”,邓老三讲安置在珠玉胡同,丁旻就能九分确信是甄滢。
“托我做活儿的让我不得亏待了那只鸟儿,本来说带鸟儿的‘那边人’也来,后来究竟是没来,只写了封信,幸亏不是灵鸢,不然我也拆不开,让我去找个婆子并丫头伺候。我这心想啊——横竖是雀儿,不如多花点钱请茜粉楼的妈妈们教养教养……”
丁旻只觉血涌上头,险些叫出声。
裴固拿湿毛巾往他胸口一砸,砸得他回了神,继续听两个拐子说话。
周二哥道:“你自己做主,不怕人家烦恶?”
邓老三喝口冷酒,砸吧砸吧嘴,“二哥,我还没说完呢。”
他把前头的话又讲了一遍,接上去:“谁想那天刚出胡同,就见一个老妈子、一个小丫头背着包袱过来,小丫头片子怯生生问我是不是邓三哥,拿一张灵鸾信,说是韩大爷让来的。”
一时那边汤池没了动静,半晌,周二哥才幽幽道:“韩大爷不是早死了么?”
邓老三往身上泼了点热水:“听说早就收到信,这两个在胡同外面客栈住好久了,天天去打听我进没进城,那天才蹲到。”
“活儿干完你避一避。”周二哥语气透着恐惧,“咱们虽是脑袋挂在裤带上,也别搅和到‘那边’……”
“知道。”邓老三说,“妈的,我现在想想,怕不是把鸟儿送到我手里的‘那边人’也……”
两个拐子再不说话,没多久,邓老三就起身走了。
丁旻复述完毕,呼啦啦进来一群泡汤的人,不便讨论,由是虽没泡够,还是踏着木屐走去更衣。
探子动作极快,追邓老三去,丁旻就和裴固慢悠悠的往身上套换洗衣裳。丁旻忍不住偷看裴固,转而想到自己已经与他表明心迹且被接受,不必偷看,遂光明正大的看。
裴固身上疤痕不少,左边胳膊上一道长而不规则的旧疤痕。丁旻见旁侧无人,伸手摸一摸,没疤的地方细腻光滑,有疤的地方凹凸不平,两相对比之下,越发让人拿不开手。
“怎么弄的?”
裴固看一眼:“小时候掉水里划的。”
“什么东西划成这样儿?”
“木头。”裴固拍开他的手,穿衣系带,“断在水里,没留神划了一道。”
丁旻在他背后比了比,伤疤斜向下,像是左臂抱着什么东西往上游的时候划出来的。
从汤池出来,外面雪更大。两人贴着道边走,不至于踩进白雪掩盖的泥水坑子里。
街上行人略带疲色,都是大包小包。芦城虽位于边境,过年的气氛居然比飞柳城还厚重一些。丁旻算一算,也就差六七日,想来今年过不得安稳。
年年不安稳,年夜里飞龙卫全员值守,万一出事要拿丁卫首开刀,累得很。
但是今年过不安稳的不是丁旻,是甄家、太子,以及李纯。
……李纯真的会因此不安稳吗?
丁旻思来想去,觉得不太可能。
李纯对甄滢失踪的事情根本不上心,不过为着应付甄相以及堵住悠悠众口,才派他这个名头好听实则无用的飞龙卫首办事。若是甄相也不在意,又没被甄在水闹到安护司,可能甄滢就像只越冬的麻雀,死在不知什么地方,无人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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