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哥哥,你带我去罢。”李晞扯着他的袖子摇晃,“哎……咱们就外头瞧瞧。”
裴固无法,只得带他去。
白日茜粉楼没人,门空敞着,李晞看了一会儿,顿觉无趣,就要走。
这时,楼里出来个男人,深蓝长衣宽袖,偏又围个黑色毛领子,一身深色衬得人脸特别苍白,连腮上正常的红都像病久的缘故。
摘星院长师我道。
今天他没戴玻璃镜,一副金色空框子架在鼻梁上,框架底端垂下两颗切面白水晶水滴,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他后头又走出来一个人。
是红蝶,仍旧穿绿裙子,却没戴很多首饰,素净得很。
“幸好我学生都不在。”师我道鬼鬼祟祟地看了看两头道路,“就到这里,余下的路姑娘自己走罢。”
红蝶点头:“多谢您了。”
师我道摆手:“受人所托罢了……往后的事情不好说,姑娘珍重。”
两人在茜粉楼前分道扬镳,红蝶伫立一会儿,才背着不大的行囊,往出城的方向去。
李晞又在街上看了会儿,芦城比不得王都飞柳城,又是年节前几日,铺子都不开门,不到半刻就嚷着没意思,遂回去了。
回去时候丁旻在家。丁卫首定下神来想了想,觉得甄相谋反的可能性虽不大,却不是没有,只好认了。
卷进这种事情,结局多半糟糕,可是再糟糕,也只能吞下苦果。
“第二封信。”丁旻正给第二只信鹰喂水,信没拆,外头写着给李晞的。
李晞拆看,又拿给裴固看,上面写的也很简单,李纯知道李晞把飞龙卫都撵走了,让他在芦城好好听丁旻和裴固的话,年节就在那头过,过了十五再回家。
李纯用了“家”,而不是“宫”,裴固咂摸出点父子间浅薄的温情。
小皇子没什么意见,他耸耸肩,过去摸信鹰的羽毛。那只鹰仿佛知道他是谁,乖顺地任他抚弄。本以为这就完了,不成想当天晚上,李晞还没来得及对丁旻和裴固睡在一起的事实发出质疑,第三只信鹰用喙敲打窗子,扑进来之后一个趔趄,险些跌到桌下,显是精疲力竭。
这封信却是给裴固的。
信仍旧是李纯手书:裴公病重,速归。
裴固脸唰一下白了。
丁旻从他手中拿过纸条,看完说:“明天走。”
裴固摇头,然后点头。
“我明天一早就走。”他喃喃自语,“到沫城要……走快点,抄近路,够……时间足够——我现在就——”
“明天走。”丁旻的手按在他肩膀上,使上三分力道,缓慢而凝重地说,“明天天亮,我陪你出城。”
裴固胡乱点头,显然已经六神无主。裴固自来飞柳城,拜入知世馆,再没回沫城老家见父母。平时一年三两封书信,见他父亲笔墨有力,看得出身体康健,却不知怎么突然病重。
李晞见状,知晓不便多说,只推说舟车劳顿,去隔壁睡了。
丁旻领着他坐上床,给他脱去鞋袜衣物,塞进被子里,自己收拾外头,把信该烧的烧,该藏的藏。
第三只信鹰用过食水,这会儿抓着笔架,将头藏到翅膀下打瞌睡,丁旻熄灭蜡烛,放下帘子,上床抱住裴固。
他的手伸进寝衣里,数着裴固的肋骨,薄薄的肌肉下头是弯曲的坚硬的骨头。
“师兄。”丁旻低声说,“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也不想跟我谈别的,只是咱们……既然说开了,我什么事情都想让你知道,也想知道你的事情。我知道你是裴公的儿子,家世显赫,我不怕配不上你,不过想讲给你听。你这会儿听听我从前的事情,先莫要想你爹,裴公一生清白正直,不会有事的。”
裴固的呼吸带着点泣音。
“我爹原也是文林里的人物,弘兆祖那会儿,我还没出生,他在烟都,本是抱着名节要死,但是日子得过啊,名节不能当饭吃,他架不住夫人劝,入朝做了个官儿。”丁旻笑了一声,胸膛震颤,“那是弘兆祖第九年。”
弘兆祖在位十年不及,丁老爷没领几天俸禄,就成了前朝的官儿。
守也守了,没守住,为米面金银折腰,怪得了谁?
从此名声坏了。
李横山打下烟都后,借着烟都的皇宫登基,又把弘兆祖的大官收拾干净,丁老爷这种小吏,管都没管,只是架不住人言可畏。
于是烟都不肯待,回去江东老家,然而文坛通天下,谁都知道他是个假清高的庸俗小人。由是,丁老爷在别人的冷嘲热讽里日渐颓唐,脾气也暴躁起来,郁郁不得志与满心愁苦无法可说,夫人为着他开心,替他纳了个妾,妾也不是良家妾,良家子谁肯嫁前朝官,花楼里买回来的姑娘罢了。
“我娘不是生母,是我姨娘。夫人是我娘,我一岁多她就上吊死了,因我爹又添爱喝酒的毛病,喝多了就文绉绉的说她,夫人也是书香门第,自然听得出里头的意思,终日受着,受不住,想不开,就没了。”
裴固捉住他的手,两人指节缠在一起,刀茧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丁旻原是左撇子,为着裴固,才改用右手刀。
丁旻继续说:“夫人上吊之前,将我托付给我娘,家里其实还有几个通房丫头,她也有亲信,只是她知道我娘以前在花楼里喝药坏了身子,一辈子不能有孕,看我必然很重,不至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苛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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