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和前男友在雨夜的宿舍中一边泡咖啡一边聊天这种奇妙场景，在沈希音的心中完全可以排上“最荒诞且不可思议”的第一名。第二名大概就是此刻的自己居然心平气和，不慌不忙，甚至在泡咖啡的时候还能问一句要不要加牛奶。
我真是太温柔了。沈希音想：时间只会带走我的生理年龄，但是带走不了我善良又体贴的灵魂。
“不了，你买的那个牌子的牛奶真的挺难喝。”
“你爱喝不喝！话怎么这么多！”沈希音一秒暴躁，刚刚的岁月静好仿佛都是在开玩笑，“说来聊聊的也是你，挑三拣四的也是你。要不各回各家好了，反正我们也没什么话可说。“
他发起脾气来像一只还没学会走路的幼虎，逮住谁也只会磨着牙想要撕咬，可腿上的肌肉还没长出完整的形状，身形也并不足以支撑他扑上去露出利爪与尖牙。纪川举起手来示意头像，又自觉地在嘴巴前拉了一条横杠，示意自己不再多话。
室内又是一片寂静，只剩下水声哗啦啦又咕噜噜的从不远处的厨房里传来，像是化作人形在表演踢踏舞。客厅的窗户关的严实，可自动化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下来，留下窗口一半是帘上的夏日海滩，一半是外头的冬夜围城。
雨声淅淅沥沥的落在檐台上，越过湿冷的寒风和紧闭的窗门，滴滴答答的融入屋中。纪川向后仰去，靠在客厅沙发的抱枕上，听见厨房里的水在沸腾，咖啡粉被热水拍打在杯壁上。过不多久，沈希音就会端两杯冒着苦涩香味的咖啡走来，棉拖鞋上有个看上去有些滑稽的红色绒球，可能还会不小心踩在地板上散落的旧玩具熊上。
“你换了个牌子的咖啡吗？”纪川嗅了嗅，“好香。”
沈希音从厨房里钻出来，意义不明的笑一声：“是，换了个便宜的。”
纪川：······
他将咖啡杯放在纪川面前的茶桌上，不加牛奶不加糖的那份被推给了纪川，剩下一杯正被他捧在手里，小口的吹着热气：“说实话，我们已经聊过很多次了，但好像每次都算不欢而散。”
纪川深以为然，提出建设性意见：“或许我们可以不谈以往，只谈当下，说不定会很愉快。”
“你是这样想的吗？”沈希音抿了一口咖啡，不仅烫，似乎还挺苦，“好，那我们来谈谈——你请假回来之后一直心不在焉，到底出什么事了？”
“其实你应该能猜得到。”纪川躺在沙发上，双眼望向天花板中透出的灯光，“医院说我爸的情况不太好，建议出院之后转去相关的护理中心。“
“确实是有相关的护理中心，不过听别人说，每年的费用不便宜。”
“是，但那里的环境的确好很多，如果有意外情况，也方便医护人员进行救助。“纪川闭上眼睛，仍然能看见灯光映照出的色块在他的脑海里跳跃着重叠，“但以我现在的工资，很难长期让他安心的住在那里。”
沈希音点点头，了然道：“省心就要费钱，你现在哪一个都选不了。”
“是这个道理。”纪川小声叹气，“阿音，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立场互换的问题对于相关专业的学生来说并不算难回答的问题，专业课本上清清楚楚写着答题步骤，真题卷上每一年都会出现压轴大题。可沈希音将咖啡杯放在桌上，看着它还在固执的冒着热气，似乎想用温暖去成为推开别人的利器：“我不知道。”
“就算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会一直努力，或者是选择在其中舍弃一个，但我不是你，我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沈希音俯身拾起地上的玩具熊，拍了拍它鼻子上的灰尘，“无论怎样，我都不是你，就像我不缺钱并且也不用担心这种问题。“
纪川缓缓睁开眼，疲倦的朝他笑一笑：“考试时千万不能这么写，会被扣得一分不剩的。”
“你好啰嗦啊，这点不用你教。”沈希音哼出一口气，脱下鞋子去踢他，这回实打实踢在纪川的小腿上，“那你现在要怎么办？虽然可以周末回去照顾，但你这样来来回回的奔波，身体能受得住吗？“
“能。”纪川说，“我身体健康硬朗着呢。”
“你少来，全监管局都知道你胃疼到差点晕过去。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回宿舍必然要加班。”
“那也没有办法，我们还是会算提成奖励的嘛。”纪川端起咖啡杯，尝了一口，涩味便随着舌苔蔓上神经，“有些咨询者会特意指名要哪位赐梦师进行咨询治疗，我这两年也靠提成拿了不少奖金，暂时支付一年的护理费用是没问题的。“
沈希音评价：“听上去，你对以后还是很有信心的啊。”
“这和有没有信心也没什么关系吧？就算我没有信心，日子也要继续过下去。”
“以前我以为你的鸡汤只会灌给别人，现在看来，要想先让别人喝下鸡汤，是要自己先尝的。”沈希音懒洋洋地鼓掌，“我怎么没有一开始就明白这件事呢，这么多年了，关于这方面的态度你倒是一直没变。”
纪川无奈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说以前的吗？”
“但我刚刚发现，即使说到以前，我的心里都毫无波澜。”沈希音敷衍的打完哈欠，又面无表情下来，看上去比他身边的玩具熊还冷漠，“毕竟我也是个凡事向前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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