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赐梦师真的好刺激。”沈希音想，“至少我之前从来没有这样深切的体会过，每天晚上睡不着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是梦境监管局偶然需要加班的一个周末，起因是市立医院与梦境监管局有合作，要携手开展针对特殊病患的心理疏导工作。洛城人口基数大，相关从业人员却不多，因此也需要沈希音这样的实习生过来搭把手，充当免费劳动力。
好在也并不需要他们在零下的气温里站在外头吹冷风，只需要以大数据库为基准确认每个参会病患的资料与精神状况，虽然听上去简单，但实际处理起来工作量并不少。沈希音将静音键盘扣出了千军万马上战场的气势，好不容易才赶在手指抽筋前将自己的部分提交上去，长舒一口气后趴在桌上，趁着暂时没有其他工作，赶紧稍作休息。
杨衔秋一蹬腿，顺着椅子滑过来：“最近睡得不好？看你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沈希音有气无力，慢吞吞的抬起眼睛：“嗯。”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说起来，之前纪川带着你的那个咨询进度怎么样了？就是那个孩子说梦见自己家被恐龙吃掉的。”杨衔秋关怀道，“听卢一鸣说，好像情况不太乐观，家长那边沟通有点难做。”
“是挺难的，情况有点复杂，但是纪川说要试着写一份计划方案书，今天交给他。我昨晚熬夜写了一大半，今天做个收尾就好。”沈希音将胳膊向前抡直，趴在办公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过我本来就是个实习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对这些情况感觉束手无策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这方面压力倒还好，要是真想选一个能轻轻松松躺着赚钱的工作，也没必要当初报考这个专业，更没必要来这里实习呀。”
杨衔秋拍了两下手掌：“小朋友思想觉悟挺好，组织需要你这样的奉献者——但你到底为什么颓靡成这样？这几天你的黑眼圈越来越严重，我要怀疑是不是你被纪川感染，跟着他一起忘我工作，想要修炼成仙。”
“不可能，我没有他那么不要命。再说了，他加班还可以赚外快，我加班什么也做不了。“
“那是什么原因才能把你变成这样？要不是看在你神志还算清楚的份上，我都想劝你请假回去睡一觉。”
“就是······做梦。”沈希音撇撇嘴，“噩梦，半夜惊醒。有时候能继续睡，有时候就睡不着了。”
“你没事吧？咱们这儿是梦境监管局哎，内部人员进行心理咨询很方便，要不你去看看？”
沈希音抱住脑袋，将脑袋埋在桌面上：”我考虑考虑。“
杨衔秋敏锐的试探道：“噩梦基于现实，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杨姐，我根正苗红又积极向上，没有什么值得深度挖掘的新闻的。”沈希音直面陷阱，“有时间八卦我，不如来替我看看我的计划方案书写的怎么样。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好赶紧修改修改，赶在下班前拿去给纪川看。”
杨衔秋求知探索欲望被一网打尽，咂咂嘴认输，浏览起沈希音的计划方案：“写的还行，你们是打算根据家访来判定贺湫下一步的治疗到底应该怎么做？”
“确切的来说倒也不是。”
拐角处传来人声，沈希音稳如泰山，根本懒得从桌面上直起身。丝毫没注意的杨衔秋猝不及防被吓一跳，鼠标都快甩出去：“纪川？算我求你了，下次走路发点声音吧，突然出现真的很吓人。”
“那是因为杨姐你上班期间在摸鱼。”
“沈希音小同学，你最近很是膨胀。”杨衔秋试图去拧他的耳朵，却被他反应敏捷的挥手挡开，“我是在帮你看你的计划书，结果你现在不仅不心存感激，还倒打一耙？”
他俩在那里仿佛小学生打架，你抓我一下我就要躲，闹的不亦乐乎。反倒是百忙中抽空来这里看一眼的纪川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沈希音还未写完的计划书，期间杨衔秋终于想起来纪川那句说到一半的出场台词，追问道：”你说的倒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纪川笑道：“这次家访虽然是为了更深入的了解贺湫和他的家庭环境，但其实也是有目的去告知他的家长，如果再以这样的状态对待家庭和孩子，恐怕以后的状况会更糟。”
“不是吧，糟到不能改变了吗？”杨衔秋好奇道，“你们那个咨询者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那天路过时碰巧看了一眼，看上去很正常，不像是有极端精神症状啊。”
纪川摇摇头：“按照目前进度来看，没有精神失常的症状，也没有糟糕到无法治疗和疏导的地步。”
沈希音点点头：“但我们想把事情说得更严重，大胆预估一下未来。”
“如果告诉贺湫的父母，贺湫的情况日后会处于不可控制的范围内，那么代表什么呢？”
“根据相关条规强制性规定，所有相关咨询都会被记录在档案中，并被重点标注。”
“贺湫的父母不会不知道被记录在档案中是什么意思，以他们的性格，他们能接受孩子还未长大，就要因为疑似精神问题而被定义终生吗？”
“虽然提倡无差别看待社会已经提倡了几十年，但这种想法真的普及了吗？他们身边的人真的全都不会在意吗？他们自己又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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