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纪川点头，“即使这样，你也依然要开具证明吗？”
张樵砸了咂嘴，轻蔑的笑一声，可他的模样看上去实在颓唐，像是落魄街头走投无路后的困兽之斗：“你就不能直接给我开了证明吗？”
“如果怕麻烦，不如先让我们用还原仪看一看你原本的梦境。如果情节真的很严重，我们可以帮助你向医院沟通联系。”
“还原仪是要花大价钱才能做梦境还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张樵冷哼一声：“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只要精神医院能确认你的精神问题情况严重，且睡眠科也能为你开具相关证明的话，我们可以酌情考虑不使用还原仪。”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张樵站起身，将水杯放在纪川的办公桌上，“再见，赐梦师先生。”
与来时踉踉跄跄的背影相比，他离开时的姿态竟然算得上轻松。沈希音将用来书写纸质记录的笔扔进桌上的笔筒里，盯着他离去的身影，忍不住皱起眉来。
“你觉不觉得他很奇怪？”沈希音眨眨眼，看向纪川，“说话也好，做事也好，还有离开时的样子。”
纪川将实习助手随意散落在桌面上的笔记一页一页整理起来，细心的用夹子夹住：“说说看。”
“具体的我是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不对劲。明明他看上去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精神患者，但我还是认为有哪里不一样。”沈希音向后仰去，脊背贴着座椅上的靠枕，“就像他刚刚离开时的那个身影……你觉不觉得，他看上去特别——开心？或者说，是轻松？”
纪川显然赞同他的想法：“普遍来说，即使是精神患者，也不会有人想要赐梦师开具那样的证明，这对他们来说是否定他们的坏事，很多患者会觉得，自己被赐梦师排除出了正常人的行列。可他不一样，他看上去太想要那份证明了，像是那张证明可以帮助他证明什么现在无法证实的东西一样。”
沈希音用掌心贴着额头，绞尽脑汁的思索：“他为什么这么想要赐梦师开具的证明呢？”
纪川沉默着摇摇头。
“会不会是因为补贴？”沈希音突然抓住了点，迫不及待的想向纪川求证可能性，“你看，早上我们吃早饭时，不是看见新闻上在说，相关的病人出示有关证明，会每个月都得到丰厚的政/府补贴。”
“确实有这则新闻，但你是不是又没有看仔细？”纪川伸出手，弹了弹他的脑壳，“那项补贴的要求很严格，所需要的证明材料耶更多。除非是严重影响到生活自理，否则都不可能得到补贴。可他看上去虽然有些不同，但逻辑和思维能力都正常，也可以完成基本生活动作，是绝对达不到政/府补贴的条件的，这点想必他也应该知道。”
问题一想就是一整天，直到快到下班时间，沈希音还是没能猜出来张樵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他浏览着孙薇薇和张樵在大学时代合作的公共文章，看着年轻的女孩对着镜头笑靥如花，而下方的配字像是空洞的魔咒，评论区至今还保留着当年的网友留言。
“我决定，还是先别想这么多了，没准就是自寻烦恼。”他看了眼时间，两手一撑，伸了个懒腰，“快下班了，先回去吧。外面还在下雨，你的伞还能用吗？”
纪川“嗯”一声：“怎么这么问？”
“因为我的伞坏了。”沈希音理直气壮，“早上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一个小时前你出门开会的时候，我闲得无聊，就看了一下雨伞，结果果然是坏了。”
他说这话时梗着脖子，大有纪川不相信他就立刻走人的气势。纪川垂下眼来，笑道：“哪里坏了？”
“伞柄，撑不开了。”
沈希音话音刚落，纪川又温温柔柔的看向他，眼里含着化不开的笑意。那一瞬间沈希音只觉得自己快要紧张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早知道他就换个理由来暗示的，他怎么忘了纪川是个会修伞的人呢？
“还好我们还有一把伞。”纪川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一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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