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蒋岫刷完牙洗完脸走出卫生间，澹台入明正坐在床边看他，有事要说的样子。“怎么了？”澹台入明抿一下嘴：“怎么……怎么叫你？”蒋岫冷不丁给他没头没脑一问，愣了愣，笑着掸了掸自己额头前的头发，笑出一口白牙：“怎么叫？你平时怎么叫的我？”“蒋岫……？”澹台入明试探着喊一声，蒋岫爽快地“哎”应下了，他顺手搭过澹台入明肩上，沉了沉。澹台入明站起来，朝他背后道：“这不成吧，我们都——”
蒋岫的后背果然顿了顿，澹台入明看着了，继续确认道：“你看，你也觉得对吧？……”“这倒是，我都忘了昨晚那茬儿了。”蒋岫嘀嘀咕咕转过来，作沉思状，说出来的话却让澹台入明一下子黑了脸。谁知蒋岫突然抬起头来，嘿嘿一笑，抓住澹台入明的手腕：“来，叫师兄！”“师兄？”“对啊，要拉近点儿关系，昨天不是还说这个来着吗？”下一秒，蒋岫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个爆栗。
“别打别打！我开玩笑的！”澹台入明才不听，不依不饶咬着牙，使劲儿又敲了他两下，还不解气，想顺手在桌上拿个什么接着打，一只手摸摸索索，都不合适，到底还是光用手锤。蒋岫正抱头鼠窜，满口求爷爷告奶奶，瞅见一点消停，立马回身抱住他胳膊：“我错了！宝贝儿！”澹台入明脸一红，手停在半空要落不落的，蒋岫讨了巧，嘴快着又叫上好几句，到底催得澹台入明把手落下来了，力道和先前那几下没两样。蒋岫见势不妙，拥着他后背，半推他出了房门：“先吃饭去，吃饱了再打也不迟。”餐厅里，一个面前放着好几样，一个面前单一个小碗，面对面坐着干瞪眼。蒋岫把澹台入明那碗粥看了又看：“不是……你吃这么点儿，哪儿来那么大力气啊？”
澹台入明低下头搅了搅粥，就像没听见一样，末了还舀起一勺，往前送了送：“你要不要？”本来就那么点儿，蒋岫都不好意思吃他的，当下向面前夹了个小馒头递过去。澹台入明看着馒头皱皱眉：“不要，一大早吃这么多干什么。”“难怪你那么瘦，”蒋岫摇摇头，“抱着都硌……”澹台入明警告地瞪他一眼：“不许胡说！”“行啊，你吃个小馒头，我就不说了。”蒋岫厚着脸皮道。澹台入明看了他半晌，放下勺子，和他商量道：“我不喜欢吃馒头。”不要馒头也可以，这么些——”蒋岫的手在桌上一比划，“你总得挑一两样吃吧。”
澹台入明叹一口气，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到底是伸筷子挑了一个虾饺。“慢着——”蒋岫又道，“这得吃三个。”澹台入明正把虾饺放入口中，听他这么一说，皱皱眉考虑了一下，不言不语地嚼了咽了，又夹起一个，不多时就把三个吃下去。“既然能吃，怎么平时不吃？”蒋岫奇道。“谁起来有那么好的胃口？”澹台入明依旧皱着眉，“再说，吃少些也不觉着饿。”
两人站起来向外头走，蒋岫继续关心说：“那怎么成哪，您可是澹台老师啊，要是在研讨会上一头栽下去可怎么好？”“哪里会这样，你咒我来着吧？”蒋岫赶忙换上一副笑脸：“我怎么敢呢，亲爱的。”又是宝贝儿又是亲爱的，听得澹台入明浑身不自在，忍无可忍，到底是继续了那个被蒋岫插科打诨扰乱的话题：“换个吧。”
“换什么？”蒋岫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换个称呼。”蒋岫一拍脑门儿：“叫我换个宝贝儿？不成不成！”说着两只手把澹台入明身体一圈，好像真有人要抢了他去似的。怎么之前没见他这么不正经？澹台入明差点给蒋岫气得背过气去。眼看他脸黑了，蒋岫才不敢继续和他玩闹，箍着他走到一边的沙发上，挨着他坐下：“咱不闹了，你想让我怎么叫你？”说这话时，蒋岫自己在心里把澹台入明的名字先拆了拼拼了拆。看人家的意思，澹台是不能用了，入明又有些拗口。所以，阿入？阿明？入入？明明？……
然后蒋岫抬手遮上了嘴巴，努力憋住了笑。
澹台入明没察觉，郑重其事地向蒋岫交代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之前的表字，怀婴。”他自己说到后面也有些没必要，好端端的，谁现在还叫人家的字……噢，除了以别人这样叫自己为豪的文汝东。谁知蒋岫听了：“怀婴？怀婴……”他反反复复将这两个字念了几遍，抬起头来，“真好听。”蒋岫的眼睛注视着澹台入明，在他的目光下，澹台入明感触着开了口：“你……”
“哎，都有这个字那个号的，单我没有。现在和你在一块儿了，改日我也起一个！”澹台入明及时地闭上嘴，心想刚刚真是白感动了。
还未说完，一帮人又得登车启程。蒋岫携澹台入明上了车，叶领雪照旧在前头清点人数，看见他们两个便问：“昨晚歇息得还好？”有多少是关心本是不得而知的事，但蒋岫不免念起昨天听澹台入明说的话，便没以往那么热络，“还好还好”地搪塞过去。下一个遇见正在叶领雪后头坐着的金又棠，还未等小姑娘开口叫他，蒋岫先冲她一点头，算是招呼过，拔腿便向后找位置去了，一点多余的目光都不给。他走到后面，找到空位坐下，故意侧过头到澹台入明颈窝嗅了嗅，引得澹台入明连忙伸手一挡：“大白天的，闹什么闹！”
蒋岫见状，嬉皮笑脸道：“我闻闻看有没有什么酸味儿？”说完，澹台入明抱着胳膊离他远了点儿，靠着窗向外看，单单不理他。蒋岫自顾自道：“哎，别啊。”见澹台入明还是不理，反倒自己凑上去：“那你看看我有没有拈酸吃醋的？”澹台入明倒奇怪了：“你拈哪门子酸，吃哪门子醋？”
“还能是谁？”澹台入明拉听了下脸来：“那你自己吃去。”蒋岫一笑，并不当真，推推他胳膊：“怀婴？怀婴？”紧接着凑到他耳边，用气声呼了一个怀婴出来。气流搔得澹台入明耳廓酥酥麻麻的，好像从耳朵伸到心窍上挠了几挠，体内某处弦微妙地一绷，再回眼时，脸上的表情不可抑制地化了几分。
他又觉着别扭了，一只手拨开蒋岫，臊着脸轻声道：“好了。”蒋岫也没再嬉闹，安安静静地在座位间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的掌心都湿润起来，不多时，第二日的目的地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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