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裴展说得很对，赵钦州就是特别维护弟弟赵晋州。
小时候会为他跟人打架，现在倒是不需要打架了，却只需要做一点点小事就可以免除他的麻烦，赵钦州哪里还会拒绝。
听到裴展这样说，他双手撑在裴展两侧，抬起上身问他：“要，怎么，才算听话？你能说，清楚点吗？”
因为赵钦州这个上仰的姿势，加上他们之间几乎已经是胸口贴着胸口，裴展甚至不用刻意，视线里就全是赵钦州白得过分的纤细脖子，喉结也小巧，微微凸起，说话时上下滚动，看得他下意识地跟着吞咽，心里也好像有什么东西似有若无地划过，有点痒，但又有奇异的舒坦。
裴展突然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妙，赵钦州这么趴着，尽管这人可能迟钝到什么都不会察觉，但自己身上的反应来得太突然，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喂，起来，”裴展推了推赵钦州，欲盖弥彰地笑他，“你小子看着瘦，压得我腿麻，赶紧起来说话。”
赵钦州如同得到赦免一样，不但飞快坐起来，还自觉往后退开，恨不得离裴展三尺远。
裴展好气又好笑，拖过枕头若无其事挡在胸腹以下，靠回床头问赵钦州：“喂，你那个漫画画得怎么样了？”
赵钦州意外地眨眼：“哪，哪个？”
“还有哪个！你直播的时候不是在画一条圆滚滚的肥虫吗，我看着挺有意思的，现在怎么样了？”
裴展说的圆滚滚的肥虫，其实是赵钦州正在画的蜈蚣，因为有一话里，它终于被蜜蜂叨叨得受不了，但因为嘴巴没蜜蜂利索，憋了一肚子气，就把自己给气成球了。不过通常情况下它都不胖，是一条讲究形象身材修长的帅蜈蚣。
赵钦州一直只知道裴展在直播间里捣乱，却不知道他真的看过自己画的东西，还说有意思，还关心他画得怎么样了……
他以为他就算看到，也只会拿来嘲笑他而已，毕竟家里除了他妈苏荷，赵承德跟赵晋州都不太看得上他认真对待的工作。
裴展大概也想不到，他不过是随口一问，所谓的夸赞虽然不算违心，却也确实不到他为之倾心的程度。但就是他这一句应景的关心，竟在赵钦州心里引起一阵汹涌的感激之情。
赵钦州的激动从心里一直到荡漾到眼底，水光莹润，亮晶晶地望着裴展，含蓄却郑重道：“谢谢，谢谢你！我还在画，每天一点点，但有在画。”
裴展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他曾经自称百花丛中过，花花草草，莺莺燕燕，不说上百也有几十，但那些人在他身边来了又走，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洪见东算是个例外，但如果不是因为两家关系近，他大概也没办法单方面藕断丝连到现在。
然而这些人里，却从没有谁在裴展这里引起如此多的情绪。
最初的极端厌恶，之后接二连三的惊奇诧异，然后是像习惯成自然的逗弄戏耍，期间也有几次于心不忍，再到现在，对着那双宛如山泉般清澈的眼睛，除了透心舒畅之外，还生出一种诡异的自惭形秽的念头。
裴展把这莫名其妙的该死的错觉甩到脑后，掩饰地咳嗽两声，对赵钦州理所当然道：“明天把你画的带过来给我看，医院太他妈无聊了。”
赵钦州眼里的光稍稍黯了黯，但没几秒又振作起来，问：“那，我带来，你会高兴吗？”
裴展一怔，忍不住哼笑：“嘿，我高兴又怎么了，不高兴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带了？这么快就学会跟我谈条件，不错啊你。”
赵钦州的小心思当场被拆穿，居然也没不好意思，反而垂着眼睫笑了，小声嘟哝：“是你自己，说的，高兴了，就不再，找晋州的麻烦，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如果我就不算数呢？”裴展好笑地问，“你是不是打算咬我啊？”
“那，那也不会。”赵钦州支吾着，脸色微微泛红，这是着了急才会有的反应，“我，又不是狗，咬什么人。”
裴展看他那副委屈无奈的样子，实在说不出的有趣。但有趣归有趣，他倒没想让他一直这么憋憋屈屈的。
他原先觉得看赵钦州哭很好玩，见过他开心的样子后，他就没法再看他哭了。至少在他这里，他还是希望他多笑一笑。
赵钦州在病房里待了已经有半个多小时，因为怕回去晚了，被赵晋州发现，就试探着问裴展他妈什么时候回来。
裴展挑眉问：“干嘛？觉得我妈很好是不是？看她那舍不得你的样子，我都要嫉妒了。”
赵钦州如实答：“阿姨，是很好。”
裴展脑子一抽，脱口问道：“让你给她做儿子，你要不要？”
赵钦州想也没想就摆手说：“不要！”
“为什么?”裴展有些意外，“这么好的妈。我跟你说赵钦州，我妈她可是富婆，钱多得没处花，你给她做儿子，她那么喜欢你，以后肯定把钱都给你了，你也不用再找人碰瓷，直播爱做就做，那样不是很好吗？”
他就是这样，嘴巴没把门，一个话题说开了，能自由发挥到谁都插不上嘴。
赵钦州也是等他自己停了，才不紧不慢地笑着说：“我妈，也很好！对我最好！所以，你不用嫉妒，我根本不会，跟你抢阿姨。”
裴展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时间心情很复杂，失落还是释然，反正说不上什么感觉。
沉默少许，他倾身往前盯着赵钦州的眼睛又问：“赵钦州，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很喜欢你妈，特别特别喜欢的那种？”
“当然！”赵钦州此时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欢欣，几乎有些炫耀的意思，“我妈，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裴展看着赵钦州认真又骄傲的样子，心思渐渐有些飘远了。
他没见过赵钦州的妈，但他见过不少把自己妈当神一样深深爱着的男人。
那些人，后来都娶了跟他们妈相似的女人。
赵钦州又多留了半个小时，裴妈还没回，他却彻底坐不住了。
现在已经快五点，是时候回家准备晚饭，赵钦州如实跟裴展解释，最后还抱歉地哄道：“我明天，争取早点来，给你看，看我画的画。阿姨没来，你也不要乱跑，有伤口。”
裴展情绪低落，却又没法对赵钦州表露出来，就恹恹地催他走：“走吧你，我困了，睡着了还能去哪。”
赵钦州打车回家。算算时间，来回刚好一个小时，赵晋州要是睡午觉，这时候差不多要起来了，他把保温壶塞衣服下藏好，快步上楼，在门口调匀呼吸才轻轻开门进去。
客厅灯没开，电视也没开，赵晋州的房门紧闭，赵钦州提着的心落下来，跑进厨房放好东西，又溜回房间脱了外套，把头发随便抓乱了，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再出来。
可惜他多虑了，赵晋州直到晚饭都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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