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会蛮语？刚好我要见个朋友，用得上你。”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带着他是多么大的恩赐。
莫测只安静坐在马车里，不声不响。
从他被个黑衣人按上车那一刻就反应过来，沐攸之并不是个简单的人，他背后有不明力量的扶持，就连左枯也甘愿帮他……可是就治世之才，皇子中比他优秀的分明大有人在，而就连诛魔台也同他走的近，此人背后势力牵连甚广，看来不好拿捏……莫测轻微呼出一口气，罢了，敌不动我不动，安静当个瞎子明哲保身还是没有压力的。
“师父？晚膳备好了，你何时回来？”熟悉的声线在耳际响起，就像无数次姜凉在一旁陪他说话一样。
“我……”习惯性回应，却一睁眼看见沐攸之幽幽转来的视线，莫测喉间一梗，话已改口，“我们何时回去？”
“地方都没到，你着什么急？”沐攸之翻了个白眼。
“师父？”姜凉没从海螺里听见回应，狐疑地摇了摇手里这个小物件，“师父你能听见吗？”
用海螺联系不到莫测，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莫测知道他徒弟这会该着急了，可是边上有个脾性古怪的沐攸之，他实在不好回答，指不定这十八皇子就命人盘问他在胡言乱语什么了。
马车在天黑前出了城，向西一路到了一家道观，下了车，在灯笼的映照下，莫测看清了那道观的名字——
三穗观。
乌漆麻黑时，荒郊野岭处，这人烟罕至的，名字倒算是应景。
“殿下，我们这是到了何处？”莫测轻轻挪动靴底，仿佛对所处的新环境有些不安。
“道观，走吧。”
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同时响起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莫测不敢反抗，身前这个身量适中的黑衣男人就是刚刚强行把他拽上车的人，武功很高，只不过一直没机会看见他的正脸……
道观从外头看破败不堪，门头挂着的灯笼都是烂的，三人顺着月色朦胧的石板路往前走，一盏一盏指路灯在风中颤动，脚下是层层叠叠的枯叶子碎纸屑。
“殿下来这种荒废的道观做什么？”莫测满脸不情愿，脚下步子渐缓。
“怎么？你一个瞎子也知道这是个荒废的道观？”沐攸之嗤笑。
到目前起码能知道沐攸之是来见什么重要之人的，先前他还猜测是蛮国人，可现如今又觉得奇怪，沐攸之的心情怎么又变好了？
莫测不吭声了，只沉着脸跟他走。
几人弯弯绕绕进入一处偏房，谁知刚进门，黑衣人忽然在莫测脖颈后猛一敲，他只好作势往地上倒去。
这屋子里只有个半身老君像，破损不堪的影子乍看还有些吓人……黑衣人率先走上去，在塑像后摸了摸，屋子里就隆隆轻响起来，地上忽然现出一道光，亮光加宽，向下延伸出一条密道。
用人不疑在沐攸之身上是不存在的，哪怕你跟他再亲，这人恐怕也会对你设防。
“盯好。”沐攸之的眼神在灯光晕染之下显得有些迷蒙，吩咐一声后，他便孤身进入密道。
莫测在地上躺着，心里开始后悔。
他就不该由着姜凉意气用事，本来还想乘机摸清楚沐攸之和凌冰在合谋什么，却陷入这样的境地，这沐攸之在他面前心思诡谲难辨，根本不好接近。
想着，顺着密室传来了极轻的交谈声……
“你家主子呢？”
“主人忙于事务，暂且不能抽身。”
“不能抽身？哼……凌冰还真是胆小怕事。”沐攸之冷嘲热讽。
婢女嘴角抿了抿，忍住了没说话，只是双手奉上一个锦囊，“这是主人吩咐交给您的。”
“分明知道我看不懂蛮语……”嘴上这样说，沐攸之还是极快接过，拿出里面的信件，凝神看着那些蜿蜒盘旋的陌生字迹。
“我为殿下口述：六月的江湖盛事名声远播，届时吾国太子将前去中原，不如那时详谈……”
沐攸之从密道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马车上，沐攸之手里一直捏着锦囊，眼神阴晴不定。
“弄醒他。”口吻轻忽，一如主人心境。
黑衣人极快的在莫测身上敲打几下，莫测才幽幽转醒……
“你是瞎子，那怎么读书？”沐攸之盯着他。
“我……”莫测虚弱咳了咳，“我们用的书和常人不大一样，字迹是针扎过或蜡描过的，字迹可以用手指摸出来……”
“蛮国文字也可？”沐攸之有些不信地看着他。
“可。”莫测淡淡回答，密室中的对话他听得一字不落，就算是现场重复也是一点问题没有。
沐攸之把信件递给暗卫处理，继续懒懒地问，“那你又是怎么通晓医术的？”
“自小随家人学医。”
“你还有个弟弟？”
“……是。”
“呵……瞧你这么聪明，弟弟想必差不到哪去，我十九弟似乎还缺个伴读，不如我帮你引荐。”
姜凉决不能搅进这件事！
“家弟尚幼，不懂规矩。”莫测的回答有些冷淡。
“哟，我也没瞧出来你有多规矩。”沐攸之再一次打量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年岁相近的年轻人，有的人越是长得顺眼，你越是觉得他扎眼。
“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正要发作，暗卫把信件重新递回来，沐攸之遂狠狠瞪了他，把信甩到莫测胸前，“好好读清楚，错了一个字，我就拔下你一颗牙。”
“是……”莫测展开信，用手摩挲着字迹，信上说的和那婢女说的分毫不差，只不过，这封信肯定不是什么蛮国之人写的。
细心观察字体转折就能分辨出，这封信已经被转抄过，而且抄写者大概率是个女子，不过这是否是诛魔台为隐藏信件出处便不得而知……
沐攸之听着他的翻译，眼神却不由自主被纸面上滑动的手指所吸引，不得不说，一个男人的手有这样好看的，确是少见。
“殿下，我读完了。”不难判断这信是来自诛魔台，看来有了江湖势力的帮助，想要和蛮国接洽并不难，然凌冰和沐攸之相互防范，并不如他预想的那样彼此信任，一个反复确认信中内容，另一个，说不准早把原话的意思掉了十八个弯……
沐攸之不说话，依然看着他，笑容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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