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砚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谢无垢现在是想干什么了。
“谢无垢！”
谢无垢那恶意十足的声音在林知砚的心底响起：“你叫破喉咙也没用，你以为，我养你到这么大，是为了什么？”
彼时谢无渊的身体已经在林知砚的眼前渐渐化散成灰，消散成几股黑烟朝着林知砚袭去。
林知砚终于明白，这世上或许根本不存在什么谢无渊，那个谢无渊根本就是谢无垢的另一个化身，说不定就连独清都被谢无垢骗了过去。
谢无垢像是能够感到林知砚心中所想，回答道：“无渊是个好孩子，他比你们都要听话，他现在大约在自家后宅睡着，这些事，与他无关。”
一身不容二魂，林知砚头一回感受到自己身魂分离是个什么体验，像是有什么人用斧子凿在了魂魄和血肉之间，他甚至能听到血肉层层剥离的声音。尽管身体是他的，但很明显，谢无垢的魂魄更胜一筹。
谢无垢这根本不是什么鬼上身，他是想要换魂！
换魂是什么东西？谢无垢是想将他的魂魄给挤出去彻底霸占他的身体。换魂一术能够在保留灵魂和肉身强大的同时，最大限度将二者结合，可这需要的条件苛刻至极，千万修士里也难找出一对。
但林知砚和谢无垢不同，林知砚从谢无垢那儿继承了天魔的血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一体的，谢无垢想用他的身体，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灵魂在身体中被挤压的感觉并不好受，林知砚无力反抗，他的这副身体对谢无垢的包容度比他想象的更好。
就在他的魂魄快要被谢无垢这个混帐彻底挤出去时，那不魔不鬼的玩意儿又开了口：“算了，我并非想要你的命。”
此言一出，所有撕裂灵魂的钝痛都戛然而止，谢无垢倒是十分守信，说停手便停了手，他不再强行夺取林知砚的身体，反倒给林知砚的魂魄腾了丁点儿位置出来。
林知砚感受到自己的魂魄又被身体里残留的力量拉了回来，但也仅仅只是被拉回来了而已。
谢无垢这一出反客为主，哪怕是没有置林知砚于死地，他也完完全全地把控了林知砚的身体。
“谢无垢！你想干什么！？”
谢无垢的左手拂过右手臂，视线落在林知砚身上，那是一道极为挑剔的目光。
谢无垢用林知砚的眼睛，挑剔着林知砚的身体，林知砚作为当事人，并不好受。
只听谢无垢笑着解释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体被南渊带走了……我行动不便，只好暂借一个容器过来了，这些年，你将它养得不错。”
是了，对于谢无垢来说，林知砚不过是一个容器。
“不过我们不是敌人。”
谢无垢在说完这话后便将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他，甚至还颇为贴心地治愈了林知砚身上方才因换魂产生的痛苦。
也不知是不是魂魄都挤在一处的原因，林知砚感觉得到自己跟谢无垢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感应，谢无垢那头并没有恶意传来。
林知砚并没有因此觉得高兴，毕竟谢无垢做坏事已经诚恳到令人拜服的地步，他自己甚至并不认为是在做多糟糕的事情。
林知砚挑了处干净的草地，相当无力地坐在地上，道：“谢无垢，你有什么毛病？”
谢无垢那混帐似乎被这句诘问给震了一下，忽地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杀得我，我便能抢你的身体，小砚，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我谢谢你啊。”林知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可他心里清楚谢无垢确实手下留情了，若非如此，自己的魂魄怕是早就灰飞烟灭了。
谢无垢又道：“你杀得了我一次，便能杀得了我第二次，你若是气不过，待事情了解后，你可以把当年的事情再做一回。”
这可真是古往今来的一大奇事，见过人求生的，没见过有谁有商有量地求死的。
“谢无垢，你究竟在背地里搞什么事情？"
林知砚对于杀死谢无垢这件事至今没什么真实感，当年之事与其说是处心积虑的阴谋，不如说是一次意外，林知砚嘴上说着杀得了一回就能有第二回，可他心里清楚得很，谢无垢放了水，不然他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你真的这么想知道？”
时间确实能冲淡很多东西，如今他们的状态不似以往那般针锋相对，这让林知砚有种回到初次认识谢无垢时的错觉。
又或者说谢无垢从来没有对林知砚抱有过什么异样的感情，喜爱也好、仇恨也罢，这些都从未有过，他于谢无垢，同花树草木于谢无垢并无不同，所以此刻谢无垢的语气听起来是林知砚从未发现的宽容。
意识到这一点，林知砚莫名地觉得好受了些，负担一段长达百年的仇恨并不轻松，谢无垢救过他的命，带给他的伤害也是真的，他忽然反应过来，他对谢无垢也并不是恨意，而是一种在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愤怒。
林知砚嘲道：“我想知道，可你会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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