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殿上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猜测起这人的身份来,连封涯也歪了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柳呈,再看看殿外来人。
柳呈托了名录,凑到封涯身边小声道:“此人名唤殷冉,之前与奚师叔相识,奚师叔有意收他为徒,故而来此。”
封涯皱起眉,“这名字……”
竟与魔尊同名。
柳呈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他与封涯一同看向盈冉,仔细看了半天,小声道:“看他模样,应是不巧与魔尊同名,若真是那个魔头,奚师叔也不会如此待他。”
封涯细思片刻,点点头,应道:“也是。”
两人说话间,奚未安已走下殿去,方才还说着小话的弟子们声音越发小了。奚未安走过长长的队伍,到了盈冉面前。
盈冉早不摇手中那把折扇了,扇子被他收起,紧紧握在手心,他直直看着奚未安的双眼,笑道:“怎么不许我测?”
奚未安一步也不停,径直朝殿外走去,只留下一句:“你出来。”
封涯站起身,高声问:“五师弟准备去何处?”
奚未安道:“我自有要事,之后若是有空还会再来,师兄不必挂心。”
话音刚落,奚未安已出了门去,盈冉与封涯对上一眼,礼貌一笑,跟着离开。
封涯眼底担忧一闪而过,他对柳呈道:“你跟去看看,小心些,不要被你奚师叔察觉。”
柳呈颔首,“弟子明白。”
他自侧门追了出去,绕到前门时,山道上已不见奚未安与盈冉的身影。柳呈忧心忡忡环视一圈,扯过一边的守门弟子,问:“可看见奚师叔去了何处?”
守门弟子一脸茫然:“奚峰主?我只看他进了大殿,没见他出来。”
柳呈眉头狠狠一皱,转向另一边,“你也没看见?”
另一名守门弟子也答:“确实未见奚峰主出来。”
柳呈抿了抿嘴唇,不死心的朝外走了几步,仍只见迢迢山道、苍翠青山。知晓奚未安是在故意隐匿去向,不得已,柳呈自袖中拿出了只罗盘,注入了法力开始搜寻奚未安踪迹。
奚未安抓着盈冉的肩,落在了一处崖边。
“你混入外门大选是何用意?”他问。
盈冉看他眼神冷峻,不由放软了声音,真诚道:“我来见你。”
“见我?”奚未安蹙眉,“与你混入我宗门中有何关联?”
“有关联,”盈冉道,“我想正大光明见你,时时刻刻见你,扮成新入门的弟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荒唐!”
“哪里荒唐?”盈冉眼神落寞,“我知晓你虽不似之前那样抵触我,但到底无法接受我的身份,不会许我亲近你,既如此,我不如弃了那身份,来当你门里的小弟子。”
奚未安心中一惊,别开脸,“魔尊的话越发荒谬了。”
盈冉道:“我说的是真话。”
他伸出手,想捧住奚未安的脸让他看向自己,奚未安却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指。
盈冉手在空中停了良久,五指收了收,握成拳。
“我之前离开,是去见了天帝一面。”
“……”
“我寻他要了一枚仙丹,一旦服下此丹,我便无法再动用大部分法力。”盈冉自袖中拿出了一个青花瓷瓶,递到奚未安面前,“未安,你愿让我做魔界独一无二的魔尊,还是做你宗门中的一个普通弟子?”
奚未安看着瓷瓶,眼神复杂,他沉思片刻,道:“我不选,于我而言,你再也不来往凡界,才是最好。”
盈冉眼色一沉,他看着奚未安无情模样,半晌,一笑:“许是我提问的方式不对,我换个方式再问你一次——未安,你是想我做能只手覆灭你宗门上下的恶人,还是做你身边无害的小弟子?”
他话尾音调扬起,好似深渊蔓出了触角,伴着艳鬼的低吟,缓缓缠绕上了面前人的心口。
奚未安愠怒道:“你这人……说到底,我又不知这枚丹药是否真有你说的那种药力,纵然有,你说你愿意为我服下,你便当真做得到吗?”
盈冉想也不想,坚定道:“我能做到。”
奚未安一时没了话。
盈冉看他被自己堵得没了话,眼神又渐渐温柔起来,他低下头,将丹药从瓷瓶中倒出,放进了奚未安手中,奚未安下意识想撤回手,盈冉却死死的按住了他的手腕,不许他退缩。
崖底吹起了冰冷的寒风,甚至有撕裂风声。
奚未安一双猩红瞳眸微缩,看着面前的男人低下头去,唇瓣轻启,将他手心的丹药舔到了口中。
手心有湿润的触感一闪而逝,奚未安条件反射似的猛一抽手,竟把盈冉的手甩开了。
盈冉踉跄着后退几步,面上露出痛苦神情,跌坐在地。
奚未安上前一步,硬生生按捺住了自己要将他扶起的动作,警惕看着倒抽着气的男人。
男人身上黑气氤氲而起,又眨眼消散,他一张秀气脸庞白如墙纸,额上有着涔涔冷汗。
奚未安看了许久,待男人面色从痛苦难耐到平静无澜,他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面前之人在他身边当真是毫无防备,一副全心信赖的模样。
盈冉缓缓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土,笑道:“我第一次见你时,法力也是如此低微,幸得你护了我一路。”
奚未安眉头深锁,“我不记得那些往事,多说无用。”
盈冉却道:“我知你喝了那碗孟婆汤,将往事尽忘了,说些往事,也不过是想与你更亲近些。”
奚未安眸色愈深,“痴心妄想。”
盈冉满不在乎一笑,“无妨,我知你是嘴硬心软。”
奚未安扭头就走。
盈冉心中一乐,磕磕绊绊跟了几步,高声问他:“你还许不许我留下?”
奚未安冷冷道:“谁知你还有什么后招等我。”
那枚丹药的作用他无法轻信,若无用,违背盈冉心意,便是将和光宗上下置于危险之中,若有用,盈冉喜怒无常、诡计多端,但凡他有安排其他魔界之人伺守在旁,和光宗仍是凶多吉少。
他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当真是个麻烦人物。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刚到山脚,便遇见了迎面而来的柳呈。
“奚师叔这是……”
“他灵根已毁,修不得仙。”奚未安睨了身后一脸人畜无害的盈冉一眼,“我已与他说明了情况。”
柳呈讶然道:“怎会如此?”
奚未安一拂袖,道:“他执意要留在宗门之中,我怜他心诚,不忍拂他意思,且让他做个挂名的外门弟子,留下来罢。”
挂名的外门弟子,那不就是打杂的小仆?
柳呈没想到还有此等发展,怔愣半晌,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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