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冉做了个梦。
梦里他与曦华相对而坐,两人靠在长廊上,一人手里拿了根长长的红线,曦华垂着眼,面上虽无甚表情,眼眸里却藏着浅浅的温柔。
他的指尖灵活的舞动着,编织出了好看的花儿边角,盈冉逐渐看得痴了,手一松,方才还勉强缠在一处的红线松了开,只留了个结在手心里。
“呵。”曦华一笑。
他凑近过来,道:“生气了?”
盈冉口是心非:“没有。”
曦华道:“那你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盈冉被说中,憋了气,道:“我还是头一次觉得我竟如此笨拙。”
曦华奇怪道:“你的棋艺难道不是更难看?”
盈冉瞪眼。
曦华笑弯了眉眼,温声道:“无妨,我又不会嫌弃你,你学得再慢,我也愿意教你。”
盈冉鼻一酸。
他睁了眼,侧过脸看向床头青烟袅袅的姻缘香,这么些年,他从未在梦里梦到过曦华,就好似曦华已经憎恶他到了不愿入梦的地步,唯有今次,他终于在姻缘香幻出的迷梦中重新遇见了多年未见的容颜。
盈冉想起自己接过姻缘香扭头就走时,奚未安慌张抓住自己的模样,后者难得那样的惊惶,明明只是短短不到一月的相见相处,命运的红线就已将奚未安缠得那样的紧。
“你……你当真不要我了?”奚未安问。
他沉默良久,终是缓缓拂开了奚未安的手。
彼时霖止与檀微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不置一词,盈冉之于他们,便好似洪水猛兽。纵然不是曦华,任是身边的随便一人,他们都不愿让盈冉与之扯上关系吧。
盈冉盯着那快要燃尽的姻缘香,半晌,缓缓伸出手,指尖抵在了底端,薄薄的指甲轻轻刮擦着上方的嫣红粉末。
啪。
盈冉收回了手。
他出了客栈,仰头看了看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街上人来人往,每一个经过他面前的人,都开心得仿佛没有一丝烦心事。
“可惜了,我们还是要与一源宗一起去从前的长生谷试练。”
“李道长发现的那处古墓据说是被仙人封起来了。”
“那古墓直通忘川呢!”
“李道长运气真好,又跟着奚师叔一起见到了仙人。”
“奚师叔当真是得天道眷顾。”
……
不远处传来了和光宗弟子们的笑语,盈冉转过头去,看见那熟悉的道袍时,意外的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殷冉?”一个面生的弟子瞧见了呆立当地的盈冉,出声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其他弟子便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他怎么没有跟着奚未安一同回和光宗。
“你身子好了吗?”
“奚师叔独自回来,一副失魂模样,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事。”
听他们提起奚未安,盈冉心里不由一阵阵的酸疼,嘴里也泛起了苦涩的味道。
“他……还在水中天?”盈冉问。
弟子答:“对啊,奚师叔一步也不愿出水中天呢!”
盈冉咽了咽口水,喉咙好似被滚烫的岩浆滚过,烫得声音都发了哑,“劳几位师兄,带我回和光宗见一见奚师叔。”
弟子们连忙七嘴八舌的应道:“好好好。”
“我去与师兄说,我们早一步回去。”
“你可得好生安慰安慰奚师叔呀!”
盈冉无甚笑意的扯了扯嘴角,跟着这几个自来熟的弟子离开了山下小镇,将将踏入和光宗大门,便又撞上了问讯赶来的柳呈。
“殷冉!”柳呈惊喜道,“你当真没死!”
盈冉苦笑:“我不过几日没回来,怎么一个个还都传起了这样的消息。”
柳呈道:“还不是奚师叔的错,他那日回来时,样子冷漠得可怕,我去问他你怎么没跟着回来,他却什么也不肯说。”
盈冉想起那日奚未安的眼神,笑了笑,道:“是我惹了他不开心,还请师兄你快带我去水中天,向他好生道个歉罢。”
柳呈道:“那是自然,你快跟我来。”
说罢,他谢过将殷冉带回的几个弟子,一把拉了盈冉的手,带着盈冉御剑朝水中天飞了过去。
水中天上冰寒依旧,柳呈将盈冉朝峰顶一推,自己便蹑手蹑脚的下了山,盈冉无奈的朝前走了几步,就见原本在水边垂钓的男人收了钓竿,转过身来,一双幽暗赤瞳直直的看着自己。
“你来做什么?”奚未安问。
几日不见,他好似又尘封起了自己的心。
盈冉弯起眼,说:“我来见你。”
奚未安挑眉,嘲道:“你找错了人,莫非是想将错就错?”
盈冉一时有些恍惚,唇角抿了个淡淡的笑,“我也不知。”
奚未安声音有些发颤,直入正题:“你将你我之间的红线剪了?”
盈冉浑身立时痛了起来,那针扎似的疼痛好似嵌入了骨髓,叫他摸也摸不着,挠也挠不得。
他说:“是。”
奚未安唇角**几分,眉眼似乎已再撑不住如今的表情,“那……你来见我,是要永别?”
盈冉摇摇头,语调轻柔,“我来实现你我之间的承诺。”
“你已断情,还管什么承诺?”奚未安声音都不自觉的大了起来。
盈冉却还沉静着,他看着奚未安熟悉的眉眼,轻声道:“我来陪你看彼岸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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