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冉来过地府许多次,忘川风光看过许多回,从前他来时,只觉此地鬼魂森森、阴气甚重,曦华死后,他再来此处,便觉人间生死悲凉,当真足可剜心。
经过奈何桥时,奚未安停了脚步,他转身正对着排做长队过桥的鬼魂,负手长立,唇线微抿。
盈冉跟在他身后,静静陪着他看了许久,听奚未安道:“一碗孟婆汤入喉,此生记忆尽消,痛苦、烦恼、喜悦、忧愁、全做他人事,当真慈悲,却也残酷。”
两人放眼望去,原本或悲怆或恼怒的鬼魂踏上桥,主动抑或被强迫饮下一碗碗孟婆汤,表情皆化作了宁静,好似这一碗汤下去,他们又变作了诸事不知的稚儿,茫茫然出生于这大地之上。
盈冉看着奚未安被风微微撩起的发尾,问道:“于未安而言,这碗孟婆汤,是幸,还是罪?”
奚未安静默良久,道:“我将飞升,此后寿命作千年数,又怎能预知。”
说罢,他蹲下 身去,摸了摸地上盛开的曼珠沙华,天边隐有雷动,暗灰色的云雾齐聚一起,颜色逐渐昏黑如墨,偶尔一眼瞥去,还能见其中有隐约光华闪耀。
风渐渐大了,鬼差捂住险些被风吹走的乌帽,扬了扬手中的引魂令,大声道:“疾行!疾行!”
鬼魂们发出了阵阵凄厉叫声,桥上孟婆看了眼天色,哀叹着舀出了一碗碗冰凉的汤水,摆在了被鬼差们押上桥来的鬼魂面前。
天有异色,鬼差们纷纷加快了步伐,想要尽快离开此处,盈冉陪着奚未安静静的站在桥下,未安看花,盈冉看他,虽风云变幻鬼魂哭嚎,两人间的时间却好似静止在了这一难得融洽的时刻。
砰。
孟婆的碗滚落了桥下,咕噜噜一路滚到了奚未安面前,鬼差押走了最后一名亡魂,孟婆着急的收了锅子,直扑下来捡她的木碗。
“多谢、多谢!”孟婆抬起头,看了眼为自己捡起碗的青年,“你……你是……”
奚未安一笑,“此前承蒙孟婆您照顾。”
孟婆收了声,将木碗往怀中一塞,垂下头去,一眼也不愿多看奚未安似的,顺着桥边沿一路到桥的那一头去了。
盈冉看了全程,道:“她怕你。”
奚未安不甚在意道:“许是我之前闹过她罢,这桥上来来去去数千万亡魂,孟婆记错了也不一定。”
盈冉一笑,眼掠幽光。
“彼岸忘川,当真绝色。”奚未安看过近远处满眼的赤色彼岸花,叹道。
他踏上桥去,指尖自围栏边向上滑去,桥下是倒映出满天乌云的忘川流水,无声而静谧。
盈冉随他上了桥,温声问:“可圆了心愿?”
盈冉朝他招招手,笑:“只差一条。”
“何事?”
“你靠近些。”
盈冉听话站到了他面前。
“闭眼。”奚未安道。
于是盈冉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睫一垂,遮住了那双幽深的眼眸。
四处风声渐渐大了,掺杂着若有若无的凄厉鬼哭,与闷声炸响的雷声。
盈冉被狠狠推倒在了栏边,一道冰冷的锁链瞬间缠住了他的全身,其上附着的仙气,让盈冉连指尖也动弹不得。
“你!”盈冉露出惊讶神色。
奚未安站在他身前,面色虽是一贯的冷漠,却又好似在眨眼间换了另一人,眼神陌生得让人心寒。
盈冉问:“你要做什么?”
奚未安道:“渡劫。”
天边云雷作响,他渡劫之期已到。
盈冉问:“渡什么劫?”
奚未安唇角勾了个冰冷的笑,道:“此前不是说过,你是我的情劫。”
盈冉满脸茫然:“可我已剪断姻缘香,你我缘分已断。”
奚未安一怔,好似觉察了什么,薄唇微微抿起,眼睛也眯了起来,露出了审视的光芒。
盈冉慢慢收起脆弱的表情,眼睛里暗藏许久的柔情流淌出来,他勾起唇,露了个笑,道:“你想杀我,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劫,对不对?”
奚未安握紧拳,右手缓缓拂过腰间,抽 出了一把镶嵌着数颗灵石的匕首。他将那匕首抵在了盈冉心口,轻声答:“对。”
盈冉眼瞳颤动。
他嘶声道:“你骗不了我,曦华,你骗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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