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鸦偏了偏头。
——慕容惊的这句话, 比起赞美, 反倒更像是一种讽刺。
像是故意在强调“人杰地灵”和“这样的女子”,与之相比, 后面的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他还没想出对策,便听苻行舟道:“小羽, 下去换衣裳, 赶紧回席。”
然后头也不回, 便冷冷道:“慕容可汗眼拙了, 这位不是宠姬,乃是我大渊南戏之大家, 伶人之魁, 顶天立地,便是胡族落后、未有此种人,也请可汗自重。”
“……”
听到这违心的“大家”和“魁”三字,江白鸦实在没忍住勾了勾唇角,然后答, “是。”
便头也不回地走下。
乐声渐消。
“原来这就是大渊名动四方的南戏。”
慕容惊嘲讽的声音从后传来,“……朕还当是什么, 没想到是这样的绵软, 倒体现了渊人的品格。”
江白鸦步子少许慢了些, 却未停。
“如此,”慕容惊竟是站起了身, 看着苻行舟, 忽而朗声道, “查尔达。”
一个抱着五弦琵琶的胡族男子顿时喊了一声“在”。
慕容惊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道:“就现在,来一段——也好让朕那杂流外族血的外甥,听听自己母族的音律,也让这抱着铿锵之器却奏出靡音的渊人瞧瞧,什么才是琵琶!”
这句话一出,江白鸦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把自己绊到。
——外甥?!
苻行舟是蛮子皇帝的外甥?!
“岂有此理,慕容惊,你欺人太甚——”
江白鸦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陈东风已经跳了起来,撸起了袖子,眼看着就要冲上去。
“哗……”
一瞬间,天狼军之人全部起身,胡人也亮出了拳头。
顷刻间,坐着的,只剩下了天狼军统帅一人。
苻行舟竟然嘴角还翘着,动作毫不见愤怒。
只见他举起大酒碗,一口喝尽其中酒水,然后眼睛舒服地眯起,扫过周遭,似是不解道:“都站着作甚?坐下,人家胡人要来耍猴献宝,听就是了,何苦站着这般庄重?小羽过来,衣服回去换,先看把戏。”
慕容惊也冷笑一声,“坐下。”
天狼之人相互对视了几眼,重新坐下。
胡人也坐下了。
江白鸦没动。
苻行舟又唤了一声。
于是江白鸦放下疑惑,走回去。
男人的唇角还有酒渍,在灯火下泛出晶莹的色泽,他下意识也舔了舔唇,忽然便想起了那个不像是吻的吻。
原来这般铮骨之人,唇,也是软的。
“铿——”
查尔达右手猛然扫下!
五弦猛烈振动,不同粗细的弦交织出不同音调,是金戈铁马,是战场厮杀。
查尔达双手俱是快得几乎出了残影,钢弦的震颤从未有一刻停歇,绞紧再松开,铿锵而鸣,震撼人心。
满场肃穆,只剩琴鸣。
江白鸦细细听去,似乎不像是全然的蛮族乐曲,还故意夹杂着一些大渊的曲调。
再仔细听,便发现,夹杂的,是《十面埋伏》中的战争高潮,楚汉两军的九里山大战。
马蹄、刀戈相击、呐喊此起起伏,构成一个完美的两军交战场面。
而每到这故意夹杂进去的部分,那蛮子就会用尽全力弹奏,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似的,仿佛还带上了一丝炫耀的意思。
毕竟他弹得比大渊的弹法快得多,还更激烈,吵得人耳朵都嗡鸣。
慕容惊插进话道:“此乃我族能人听闻楚汉之争而改编,化用了一些渊人的调子,两者相合,适合苻将军。”
几乎是赤裸裸的嘲讽。
江白鸦心中压抑着一股无名火,攥紧了手边那把假琵琶。
忽然,他身体一僵。
——那蛮子越弹越猛,到得后来,几乎已经成了杀音。
这人应该是修过武功的,真气汇聚于指尖,又通过琵琶的共鸣腔,真造就了金戈铁马、生死搏杀的效果,甚至若是想,再精一些,或可轻易成杀人之器。
在场之人,属江白鸦是身体最弱的,他只觉那音律就像是炸在耳边,太阳穴鼓鼓的胀,胸口闷得很。
确实有傲的本钱。
查尔达弹得,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似是还没到极限。
江白鸦忍不住握紧了拳,额前发出冷汗。
他没有捂耳朵,因为那根本没用。
苻行舟无意中看了江白鸦一眼,便眼中一暗,一手放在江白鸦肩胛骨,轻车熟路地灌入内力,撑起虚弱的经脉,构成一道保护屏障。
然后音乐最高潮、刘邦即将大胜时,他忽然道:“琵琶拿来。”
“嗯?”
江白鸦脑中虽疑惑,还是马上把那把假琵琶递过去。
苻行舟目光暗沉,便在接过的那一刻——
那假弦被轻轻拨动一下。
——顷刻间,风云变幻!
随着一声巨大的破裂之响,查尔达手中那把五弦琵琶一弦崩断,音散境消。
断弦砸在查尔达左眼,随着一声破空之音,宛如鞭响,随之而下的,便是喷出的献血。
连贯的乐声戛然而止,余音仍在绕梁,弹琴的人却已经血流如注。
那胡人发出一声痛极的嘶吼,仰天倒在地上翻滚,半天起不来。
渗人又触目惊心。
于是高祖不像高祖,霸王不像霸王,演奏之人,更是反倒像个翻不过身的王八。
马上有人把他按下去治疗。
慕容惊终于没了笑意。
苻行舟还是那句话。
“……手滑了。”
江白鸦愣了一瞬,忽然便反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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