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风道：“你……”
苻行舟打断：“去。”
于是陈东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扫, 一咬牙, 转身离开。
心照不宣、无可多言的道理, 他还是懂得。
夜深。
待安排好一切后，苻行舟面露疲态，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江白鸦微不可查地蹙眉, 问道：“你伤势到底如何？”
苻行舟揉了揉胸口，道：“死不了。”
“什么叫死不了, 你有……”
说了一半, 便停住，目光不留痕迹地从身边吴亦可与禾三儿身上扫过。
“但说无妨。”苻行舟道。
于是江白鸦道：“你有凰蛊。”
——凤凰蛊分有妙用，凤者活死人，凰者肉白骨。
那么，为何仍是伤着？
“还记得我说过的‘毒’？那毒虽无肠穿肚烂之效，亦非甚么‘鹤顶红’‘砒霜’之类，没有什么直接威力, 却恰恰与蛊虫相冲，能压制凰蛊的活动。”苻行舟回答。
江白鸦一愣：“怎会如此？”
——据他所知，蛊之一道，十分高深，且讲究施术者的出身与天赋。
因其不是死物, 所以变化多端, 若非十分了解之人, 根本无法做到“对症下药”。
连窥得半分奥秘, 都不得要领。
更何况凤凰蛊的效用如此逆天, 可称是最玄奥的几种之一，怎会被恰好针对，还被压制？
他又问道：“你知晓是谁给你下的么？”
苻行舟一哂：“我尝不出滋味，因而在外格外小心，入口前，总会亲自检查一番。”
“除此以外，别人近不了我的身，所以也不是通过肢体接触下毒。”
江白鸦瞬间抓紧了手中扇柄，“……不是胡人！？”
苻行舟点头：“虽然对外说是偷袭，东风也这么以为，但，我怎会给他们可趁之机？”
“……”
这般说来……
看着眼前很有些疲惫的男人，江白鸦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亲人利用，友人背叛，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倒霉了。
却没想到眼前这人，某种程度来说，并不亚于自己。
凰蛊不让别人近身，所以只能“毒从口入”。
苻行舟不会给外人可趁之机，所以只能是“内部之人”。
这般推着，江白鸦忽然又有些明白，为什么苻行舟此时明明没有生命危险，却没有回到天狼军中了。
他的视线落在手中扇子的题字上，半是嘲讽道：“我还当安远将军是无所不能的一代军神，统帅的天狼军队固若金汤，绝不会发生这种事呢。”
话音刚落，便见禾三儿忽然朝旁边歪去。
在旁的吴亦可迅速接住，皱眉道：“三儿？”
禾三儿没有回答，仿佛睡着了。
吴亦可将手搭在禾三儿腕上，过一会儿，对苻行舟道：“楼远，他睡着了，我扶他去休息。”
苻行舟静静看着两人，点头。
于是吴亦可将禾三儿一条手臂架起，踉踉跄跄地去了先前栖身的好地儿。
“……伶牙俐齿。”苻行舟又看了两人离去的背影小会儿，随后重新看向江白鸦，也不生气，只是笑骂一句。
随后，他便正色道，“天狼由两部分人组成，新人，与老人。”
“我在位四年，虽已扶起许多新人作心腹，但也仍有一批曾跟随老将领征战过的老人们留存。”
“他们是我父一辈，撼动不得。”
江白鸦道：“怎么，你觉得是这些‘老人’害你？”
“嗯。”
“为的是何？”
“我也不知。”
“……”
江白鸦刷的合上扇子：“将军莫不是坏事做多了，人也打顺手了，连什么时候得罪过什么人都不记得——导致敌人众多，都想要报复于你。”
苻行舟算是听出来了，他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个精巧的绣花小袋子，凑近江白鸦，跟他咬耳朵：“还怨哥差人打你？”
江白鸦说：“没有。”
他避开耳边一下一下的热气，既像在跟苻行舟说话，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是你的‘指责所在’。”
苻行舟把小袋子塞给江白鸦：“给你。”
“？”
江白鸦看向手中之物——
一个有些陈旧的小手袋，不奢华，绣着飞鹤游鱼，角上还有一只小狐狸。
元素很多，但针脚不熟，像是初学者用来练手的。
他觉得这制式有些眼熟，想了又想，忽然便觉得，似乎是从前宫女们流行的小荷包。
“是什么？”江白鸦疑惑道。
苻行舟道：“打开。”
江白鸦满头问号地扯开了绳结，拉开，便见里面都是一个个的像是茧样的东西。
他嫌恶地拿出一个，放在指尖搓了搓。
黑暗里，看不清全貌，只能摸出这玩意表面凹凸不平，似乎还有点脆。
心中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他面上却仍是不解，甚至是嫌弃，“这是什么？”
“……”苻行舟很有些失望地也拿出一个，两根手指一错，那脆壳便被碾碎了，露出里面的椭圆扁状东西，“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把手中之物递到江白鸦嘴边，“尝尝？”
江白鸦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咬住了。
很硬，没什么味道。
苻行舟盯着他，“嚼一下。”
“……”
江白鸦咬下去，便觉一股甘甜气息回荡在唇齿间，还有些油脂的味道。
像是坚果。
他穷得很，不管是现在的世界还是自己的世界，没怎么买过这类东西，所以也吃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坚果。
也或许是这个世界的独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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