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齐境起初并没有发现不对，因为图书馆内本来就很安静，而他之前为了睡觉而戴的隔音耳塞忘记摘了。
他抱着几本又厚又重的外国绘本，和他平日喜欢的那种精致美丽的风格很不同，黑暗又混乱，需要很努力地辨认线条。
他轻易地找到了无人的阅读区，拉开椅子坐下时在心里默默猜测或许是天气实在沉闷得让人无心学习。齐境原本也计划好了今天下午待在寝室看电影，如果不是室友提前回来的话。
为了省电，座位附近的照明灯都是需要人工开启的。齐境对图书馆并不算熟悉，找了好一会儿没找到开关。他原本情绪就不好，这样一点小事都能够轻易把他推向暴躁。他用力把书丢在桌上，竭力使自己平静，却越来越忍不住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手指冰凉，不住颤抖。
只听“啪”的一声，有人把灯打开了。
齐境朝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皮肤白得接近透明的少年站在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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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境礼貌地对他笑了笑：“谢谢。”
他缓缓走向齐境。少年好看得不似真人，微卷的金发和灰蓝色的眼睛让他像是从某张印象派油画中走出来的，只是他身上的气质更清淡，接近黑白水墨图。
“你好，我是墟。”少年朝他伸出手，“废墟的墟。”
齐境一向不太愿意做必要以外的社交，过于漂亮的人除外。
而且墟的漂亮是可以使人心情平静的那种，齐境甚至觉得自己在寒风中冻僵的身体都温暖了起来。
“你好，我是齐境。”他同墟握手，“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呢？”
“我很喜欢。”墟微微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时看见了桌上的书，“你不开心吗？”
人要从愉快的心情落到沮丧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嗯……没有。”齐境撒谎，毫无可信度。
墟似乎情商不高的样子，歪歪头笑得有些单纯：“你要不是心情坏，也不会走到这里来。”
“我……什么这里？图书馆？”齐境有些疑惑，“特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也没什么问题吧。”
“是图书馆，也是我的空间。”墟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有蓝色光芒流转。
齐境只当这是个小把戏，有些好奇他还会说些什么。
可是墟没再开口了，捧着一本松本清张的短篇小说集低头读着。齐境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他确定刚才墟的手中没有任何东西。
墟感受到他的目光，声音很轻但能让人听得很清楚：“你想要和我说一说吗？”
齐境不大喜欢脱离控制的情况出现，抱着书就想要离开：“不了，谢谢你。”
墟也不多加阻拦，只是微笑着说道：“你要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当然想要离开也随意，不过要再找我就只能明天来了。”
齐境犹豫片刻，把书放回桌上。
他看了一眼表，指针已经停了，手机除了能开机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他盯着屏幕看了足足有几分钟，显示的时间也没有变化。
齐境怀着不知是喜是惊的心情、一步一步地走到窗边，树枝被风压弯。圣诞节刚过不久，广场上为了迎合气氛插上的许多小旗子还没摘下，在风中群魔乱舞。
他在窗前站了许久，没看见一个人经过。墟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纤长的手指搭在玻璃上：“你喜欢晴天吗？”
像是按了快进键的电影一般，乌云飘走，阳光落在远处大楼上像是在金黄的面包上淋着的一层蜂蜜。
齐境此刻倒是平静得很，文学院的学生大都不会拒绝接受这样的故事，只不过破旧的院子变成了图书馆，艳丽惑人的狐妖变成了……定语相同的少年罢了。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坐回椅子上后把书往旁边一推，问墟：“你在这里很久了？”
墟抱着手臂思考了一会儿：“不太清楚，我只有近几个月的记忆。”他对齐境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是第一个走进来的人。”
“所以……你是鬼？”
墟很不开心地呲牙。
“妖精？”
墟面色稍缓：“接近了。”
“……不行，我没想法了，你总不能是天使吧？”
“是精灵啊精灵！”
齐境微笑：“你是不是对精灵有什么误解？”
墟一脸迷茫：“难道不是长得好看会一些小法术的生物吗？”
齐境问：“你的祖国是中国没错？”
“对。”
“精灵甚至和你不是一个体系里的啊，人家是北欧神话里的生物，身体会发光还能和花鸟鱼虫说话……请问你符合哪项？”
“是吗？那好吧。”墟抚着自己下颔，爽快地承认错误，“我平时看小说比较多，这方面确实不了解。我是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呃，其实也没有。”齐境抓抓头发，“有点好奇而已，想不出来就算了。”
“那我们看书吧，你来图书馆不就是为了这个？”墟放了本旧得封面都掉了的书在他面前，“你不喜欢那些，这个呢？”
那是一本日本浮世绘风格的画集，齐境随手翻了翻，是他平日喜欢的类型，可现在没什么兴趣看。
他说：“我来不是为了看书，只是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
墟把椅子拉得离他近了些：“讨厌他们吗？”
“那倒没有。只是今天没课，室友们都有事，本以为寝室只有自己，可同学中途回来了，又不是很安静。我就在找个地方学习和来图书馆躲清静中选了后者。”齐境摊摊手，“其实本来到外面吹了风心情就好很多了，可是忽然想起期末考要到了而自己还有很多功课没复习，就觉得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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